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快40年了!
1985年7月6日上午公布分配方案,我是7月8日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前悄然离开宿舍,坐3路公交车到火车站乘坐69次列车回到乌鲁木齐的。记得临走那天,我们宿舍三三两两依依不舍,相互间倾诉真情,窃窃私语……尤其是超凡和志勇天南海北南辕北辙惺惺相惜,说的一会抹泪一会扑哧悲喜无常没完没了……
每当有人走时,都会引起大家眼圈红红的言犹未尽,扼腕长叹惋惜不已留恋不舍。师大求学四年14号宿舍楼栖息了三年半。
也就这么个不起眼的、而且有些破烂的小灰楼给我留下的记忆最深。太阳好的时候,阳光从高大的梧桐缝隙洒下来,树影婆娑;下雨了可以不打伞,把碗往怀里一抱,几步冲进对面的二灶食堂;下雪了楼下白茫茫天地一色如过滤清洗过的干净,楼前川流不息的小道也变得分外寂静……同乡新疆来的刘燕老是戴着眼镜穿着很合身的白灰色外套打了饭很文静地端进14楼三楼寝室;西安的苏西玲不戴眼镜打完饭走过来的时候会漫不经心地看看别人,她老穿那种脖子前有一颗布扣的便装花衣衫,让人不禁联想到电影《人生》里的刘巧珍;青海来的付幼玲是戴眼镜的,个子不高碎步倒得很快端着盛满饭菜的碟碗着急马慌的赶回宿舍,默默无语不跟人说话,有同学想跟她搭讪但回应是冷淡的;跟付幼玲一样急匆匆跑得快的还有徐利兰、陈亚民、张礼萍,她们属于挺胸抬头那类的,步子走的稳实自信满满;徐自军老是穿着黄军装上衣,从食堂出来一只手端一个碗看起来稳稳当当毫不费劲,有时候心情好时脸上就笑眯眯的,有时候心情不好脸色就黑乎乎的;他毕业后穿上带大校杠的威武军装,不知和上学时那件黄外套有没有关系;贾云、任建超、赵永怀、司剑非背书包拐过十四楼东南角是抬头快步、青春飞扬的。贾云不仅快步,还是典型的快人、快语、快节奏,写的甲骨文笔记没几个人能辨认出,我是班上外语最差的,他是班上外语最好的;莫超凡、何崇宪是快步拐弯目光平视的,王思怀、卢兴轩、郭子孟是弓着腰一摇一摆的,商洛来的山娃娃思怀的八字步走得有章有趣撇啦滑稽。崇宪的平视是有理论支撑的,一次在老西门外相遇,我说你咋没看见我,他说走路要目不斜视,斜着看人家不礼貌!兴轩除弓腰,尻子也永远是拉着的。
兴轩弓着腰拉着尻子,拿着吃完西红柿炒鸡蛋的钵、用勺子敲着,去食堂给师傅献殷勤,说你这西红柿炒鸡蛋真好吃,能不能再给点。受兴轩的启发,思怀也迈着八字步,喜欢在人少的时候去给二灶食堂那个女师傅献殷勤,回报是她把他看看,用指甲在鼻子里抠抠,然后多给他两小节抓断了的油条,他因此会心存感激的快活好几天!
饭后散步到外院,再返回午休也是一道风景,我们老是相对稳定的一帮,我和剑非总在一组,身后思怀老是喜欢把手插在安平或者学江、琼辉的裤兜里,有时候他们不高兴不让他插,他还是要插。碰到班上女同学打招呼一般是“他姨好”,与男同学打招呼也就自然是“他姨夫好”!这是陕西本土文化,比着娃叫的。教学六楼下第四节课后,急性子是不走大路的,是拐声学所楼前,越过重重障碍,从操场斜插到宿舍。这一路最好看的当然是我们寝室的张西虎和付玉艳这一对,在我的印象中他俩永远是粘在一块的:一块走路、一块吃饭,一块上自习爱偷偷摸摸做小动作,最多的小动作是翻影集。翻到高兴处两人会四目相对,玉艳小姐会略启樱桃小口嫣然一笑。小付课堂上和我前后坐,也算“近邻”,她从小吃过苦,很泼辣干练能干,毕业时带回个关中郎君,大家都觉得金瓜配银瓜,瓜熟蒂落,没有“鲜花”啊、“牛粪”啊、“葡萄是酸的”之类商榷和激烈争论。
说了楼外再说楼内。三层住女生,我几乎没敢上去过,尤其夏天西安酷热穿得少规定男生不得登高越界,所以楼上对我几乎是空白没啥印象。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晾的被子。让同舍西虎硬是拿给对象玉艳同寝的1米70、170斤方正白皙美颜的乡党苏艳玲,以期上演“被”为媒的成人之美,无奈我爬楼梯登门要回被子,正逢艳玲在屋抱怨之时:“干啥呢,也不知啥时拿走它……”“我的被子在这吗?”“在,在这呢!”“好,谢谢了,我拿走了。”“没事,我抽空帮你缝缝呗。”倔得跟一头母牛一样的苏艳玲真不知是怎么从牙缝挤出的这几句“违心”的客气话,于是乎,我头也不回的搁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谢谢!”下楼去了,心里在犯嘀咕“这西虎也是乱点鸳鸯谱,我们虽为同乡一个奎屯64年一个哈密60年怎么可能呢?但碍于西虎的良苦用心,也让我不好再说什么。”
二层男宿舍印象最深的还是我们宿舍西安来的李辉床里贴的励志醒言“一醒即起”,当时我就感慨人家大城市人自律性强、床收拾得干净、会唱好多好听的歌,还这么勤奋!最让我历久弥新的记忆的还有很多很多。子孟弹跳力惊人1.60的个子,原地弹起摸篮板不在话下,他把79级1米92的巴岱照样腾起盖帽,让其刮目相看无可奈何,子孟不愧是班里打篮球的骨干;张西虎的沉默寡言黏糊劲不知道怎么就和玉艳妹妹搞到一块了?真应了那句“叽叽喳喳门前过,不言不喘咥实货”的话,他时有夜不归宿成了同室人的操心梦呓;刘树友的“立体品”鬼使神差谁也搞不清他得了什么怪病?莫超凡和我都是下铺,是头对脚睡的。超凡是修身养性习武之人,一套南拳打的干净有力,引人赞叹不已。平时床铺甚为简陋单薄不设枕头的他,经常钻在蚊帐里面打坐艾灸自疗自愈轻烟袅袅,他在宿舍几乎一天不说一句话。因其铺板太硬只铺一个白布单子实在不好坐人,所以一有访客来他就抢先坐在蚊帐口用屁股占满空位;余志勇每每中午歇息,据说是为了锻炼身体全力备考研究生,总是陶醉在自编自导自演梦幻般张狂芭蕾舞之中,一双冻得稀泡烂吓的大手张牙舞爪,满屋子自得其乐清欢乱舞不能自已。
徐日是我们的老班长,我去过长安他们家,感觉他们家三代同堂人多温馨。他想省钱买衣服就买咸菜就馒头吃,每到周末回家,总是给我们带来香喷喷的新鲜玉米棒子。旁边宿舍的兴轩当时更熟悉的称呼是“卢胖子”,其实他也谈不上胖,只是肉多点、脸黑点、腰弓点、尻子撅点而已,日常见了同学喜欢满脸堆笑的用家乡话逗乐开玩笑,学习上他并不十分用功,但人聪明、每天嘻嘻哈哈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不见忧愁,班里每逢节庆娱乐活动,他的无所谓不怕献丑带有陕西腔的系列台湾校园歌曲原声演唱,让人忍俊不禁颇受欢迎;马景荣最喜欢自称“吾(五)老爷”,五老爷毕业上了海口话语不多、心里有数,偶尔整一支旱烟很享受的样子;少科人长得帅,学外语跟我一样笨。但学器乐比我行,我学了几年乐器也只会个“红湖水、浪打浪”,他学圆号也是从零开始,鼓圆了腮帮子“噗、噗……”他一“噗”我的心脏也跟着往起提,实在有点受不了,但他最后竟然“噗噗”到学校艺术团去了;我说我家远,李琼辉说他们甘肃也不近。春季开学他背一布袋炒面,我很享受其他舍友上自习不在宿舍的时候找琼辉开小灶分享他的炒面,吃的时候不敢说话更千万不能笑,一笑炒面就会成放射状从嘴里喷出去。秋季开学他又会背些烟叶,烟叶吃完了烟瘾犯了没办法,他就跟在我们同乡乌鲁木齐来的崔玉凤后边。崔班长与我们相比算“富二代”,她穿的裙子外系了一条皮带。琼辉老弟就不停地叨叨:“他姨,把你的皮带送给我吧?”崔班长就反复回答说:“我只有这一条皮带呀。”为了不让他再跟只好给他买包烟,琼辉老弟窃喜,就拿着烟同我们一起分享。
其实,处理同学宿舍一些难缠事儿,崔班长没经验,有时得想怪招。比如说,有一回邻宿舍的安平掏5分钱1斤的高价买了新鲜的甲等西红柿,然后切片用白糖腌了一碗。他腌的时候大家都在漫不经心地闲聊,但当他开始试吃的时候,舍友们拿勺子包围了过去。安平一看不妙,端起碗就往院子跑,伙计们就在后边穷追不舍。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安平急中生智,朝碗里“呸、呸”了两下,问题迎刃而解了。有句话叫“要得会、跟师傅睡”,这多年我多次想崔班长跟吕师傅睡了几十年了,不知学会没有。说到宿舍还得说点我,我的床在进门左对角临窗,也是公认最干净的。所以,每每访客来,特别是女同学、女乡党来,必首选是坐我的床。开始我还有一种做贡献的高尚感,但后来发现来的女同学、女乡党都是坐我的床跟他们侃大山聊大天不亦乐乎。而且也因为坐我的床成就了他们的下次再见和百年好合之约,我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了,有一种酸不溜秋的感觉。我那时因为上学前再教育三年,养成不分你我的梁山好汉大大咧咧。我自己见旁边宿舍高贵平抽兜里有蜂蜜,定时如入无人之境去夹馍享用,直到有一天听到“别找了,里面只有洗衣粉了……”抬头一看对方一脸的不高兴,只好悻悻然作罢尴尬走人。
对门王军千里迢迢从陕南家乡带回连枝一串红彤彤的柿子,我见无人问津二话不说回来就摘上一两个尝尝,直到有一天正在宿舍裹𡖉柿子,主人突然气呼呼地拿着剩余不多柿子残枝一把放到我的桌前,说:“给你,全给你……”这恼羞成怒的情景让我为此荒诞不稽屡屡糗事羞愧不已。
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的上铺刘树友,就因为史念海是首屈一指的史学大咖,给我们上了一堂课,笔记记得百密一疏,除了正常记的就连他老人家的咳嗽也打上括弧记录在案清晰可见,真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2025年3月已过,这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时光匆匆催人奋进,大学毕业转眼近40年了。40年前想的是整装待发、成家立业、奉献社会;40年后想的是退休赋闲、含饴弄孙、不给社会添麻烦。我一直觉得在中国有三类人的感情是拆不开的:一起扛过枪的、一起下过乡的、一起同过窗的。无论你钱多钱少是男是女、无论你官大官小长相如何,“一起同过窗的”有了曾经的疙瘩嘛事记忆怎能稍纵即逝忘怀殆尽,同学情真终身难忘,芝麻琐事缭绕心头,友谊是杠杠的,红旗飘飘永远高举永远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