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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之光

  • 作者:王国成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4-27 10: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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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世纪60年代末,我们一家7口,挤在两间一弄的平房里。主房的大床,是父母和最小的妹妹睡的。小床是大妹妹和小弟弟躺的。主房后面隔出来一小间,是我和大弟弟的寝室。中间一间是厨房,前面靠窗口一张饭桌,后面是大灶,灶的右侧是水缸,左侧是火缸。弄堂里摆些农具,里面堆的是烧火用的柴草,还有一对肥桶。这是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的时代缩影。

      12岁的我,10岁的大弟弟,进了寝室,就暗无天日。白天找本书什么的,还要用手电筒照明,很是浪费。夜晚进得方寸之地,我和大弟弟便蜷在暗室里。老鼠出来啃木箱的时候,我用脚蹬床,便没了声响。到了梅雨季节,湿气很大,还有一股霉味,伴随着兄弟俩的成长。

      有天,吃晚饭时,我说:“阿爸,给后间开个天井吧。”饭桌上我捧着豁口的蓝边碗,看咸齑汤里浮着的油星子。母亲正往灶膛添柴,火舌舔着铁锅底,映得她鬓角银丝忽明忽暗。父亲搁下竹筷,碗底磕在饭桌上,咚地一响:“开天井要动瓦,村里老话讲,宁拆三堵墙,不动一片瓦……”

      从那以后,我和大弟弟隔三岔五,向父母提出开天井的要求。父亲终究扛不住咱兄弟俩的恳求。夏日的一天,同村的伟祥伯夹着墨斗来了。老泥水匠绕着屋梁转了3圈,抓把石灰在地上画圈,说:“东南角,离梁三尺,开个天井。”母亲递上雄黄酒,伟祥伯抿一口,突然唱起莲花落:“天开眼,地开窗,屋里要出状元郎……”

      破瓦时,我们兄弟俩像麻雀似的挤在门槛外。伟祥伯的瓦刀轻巧地撬开青瓦,碎屑扑簌簌落在备好的麻袋里。当第一缕天光漏进后间时,弟弟突然指着墙角说:“哥,蜘蛛在吃蚊子。”我见墙角有个蜘蛛网,正摇曳生姿,吃着它的美食,我示意弟弟不要打扰它。

      玻璃是托人从宁波买来的,厚实清晰。伟祥伯用桐油石灰细细嵌缝。完工那夜恰逢一弯新月,银辉顺着玻璃纹路淌进来,在地上织出清辉。弟弟面向天井不肯睡,非要数清弯弯月亮边上到底有几颗暗淡的星星。

      自从头顶被凿开一方澄明,从此云絮便停泊在木梁之间。阳光,蓝天,白云,便成了天井上的日常风景。有时,还有飘过的炊烟。秋天,还看到了雁阵。夜晚,星辰总爱顺着光滑下来。守夜的猫儿,蹲在井沿,胡须上沾着北斗的碎芒。流星偶尔划过天井,溅起的银屑瞬间消失。最妙的是落雨时分,玻璃穹顶化作竖立的砚台,万千雨脚像在宣纸上疾走狂草。水痕蜿蜒时,我猜想:这是天空的泪吗?好在它的泪水,都是透明的诗。

      天井成了日月钟,晨光斜切在东墙时该上学,日影投在床沿该淘米做饭。可惜,读完四年级,我因故不上学了。张老师那边,有些藏书。还有阿国的舅舅,他借来《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书籍,总能带我混混。不认识的字,就靠一本翻破了的《新华字典》。多半的藏书,只能偷偷地读。有空时,我就躲在后半间,借着天井的亮光,抓紧时间阅读。借别人的书,要在说好的时间还上,唯有守信用,才能借到下一本书。

      一方天井,陪伴我成长,走过了少年。一直到我18岁应征入伍,我才离开故乡。记得入伍时要填写一份表格,上面爱好框里,我写上了读书。我在部队能提干,与我写作爱好有关。我能写点东西,与天井给我的光息息相关。感恩开天井时伟祥伯的吉言:屋里要出状元郎。我沾光成了秀才。

      如今,我在外走南闯北,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前些年,老屋被拆时,我去照了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对着满是灰尘的天井照的。因搬新家,任凭我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天井那张老照片,心里很是遗憾。但,少年时代天井留给我的那束光,永远亮在我记忆的房梁上。

    【审核人:雨祺】

        标题:天井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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