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坝河的来信

窗外的雨
敲打着防盗窗檐
冷风从缝隙里挤进来
带着潮湿的寒意

我数着雨滴
数着数着
就数到了故乡的屋檐
母亲往灶里添柴
火光映红了她的皱纹
父亲倚着门框
拐杖斜靠在掉粉的墙上
像一根倔强的芦苇

油菜花该开了吧
西坝河堆上的茅针
一定又长高了
顾三爹的网里
银鱼在月光下跳跃
三斜爷的酒壶
还挂在老槐树上
摇晃
微熏的哥哥夜半还吼着
他喜欢的老淮剧
在乡村夜空中回荡

雨还在下
风还在挤
我蜷缩在城市的角落
咀嚼着
故乡的滋味


西坝河的来信

丹顶鹤在盐碱地写下草书
邮戳是西坝河第三道弯
我解开麻绳
芦苇荡垂下潮湿的韵脚
五叔撒网时抖落的星辰
正在水底重新结冰

婶婶的陶罐里
游着去年晾晒的银鳞
灶台吐出烟圈，
套住老槐树上新筑的鸟巢
而玩伴们藏进芦苇的笔划深处
用弹弓击碎夕阳
碎金便缀满补丁似的河面

此刻候鸟正在迁徙
把整个湿地的倒影缝进翅膀
我数着水纹的年轮
直到月光在睫毛结出盐霜

——那是故乡寄来的
最后一道波纹

注:文中“西坝河”是江苏射阳四明镇境内一条宽500多米的自然河。


不知何年

不知何年
眷恋悄然疯长蔓延
如墙角无名的藤蔓
缠满心间

不知何年
悲欢像繁花般盛绽
笑泪交织成斑斓锦缎
回忆里不断地纠缠

不知何年
学会了在时光里怀念
将眷恋酿成酒一盏
敬那逝去的岁岁年年
让悲欢的余韵在唇齿间辗转
怀念眷恋
怀念悲欢


乡愁切片

妈妈把咸菜压进玻璃罐
咸涩里滚着盐粒的唠叨
临行前塞进背包的
是整座腌透的村庄

烟圈沉默地爬上鬓角
父亲的咳嗽在火星里明灭
烟灰缸盛满的倒计时
比初春的薄冰更易碎

槐树把年轮举向天空
溪水载着童年流向云层
而我的影子被车轮拉长
在异乡界牌成倔强的铁钉

年后霜花爬上睫毛时
用冻红的掌纹焐热泥土
待所有月光酿成归期
我将赎回遗落的蝉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