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太阳
(小说连载三)
•木生
五
铜花在县城的师范学校读书了,曲歌住到了舒浩宇的家里。国家恢复高考了,曲歌是上舒浩宇家复习功课来了。
“浩宇,你知道的,我除了唱歌跳舞,啥也不会,你多教教我。”曲歌一副虚心诚恳的样子。
“高中二年,不是下乡开门办学,就是在学校里参加大批判活动,大家都没学好语数外,”舒浩宇说“我俩共同学习吧。”。
舒浩宇瞅着曲歌,又说:“吃饭好说,晚上休息……”舒浩把“多有不便”四个字没说出口。
“我和桂贞婶子说好了的,晚上上她房里去休息。”曲歌继续说,“我要久住沙家浜了,伙食费我会及时给桂贞婶子的。”。
舒浩宇明白,母亲已经接纳了曲歌的暂住,自己再无理由拒绝了。再说,曲歌是自己心仪的同学,能朝夕相处,天意也。
舒浩宇说:“我们首要的工作是找到课本和资料”他知道自己白天要参加生产队劳动,就对曲歌说“这个任务给你吧。”。
曲歌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回家去了。曲歌办事够利索的,才两天就抱回来一摞课本和复习资料。于是,曲歌和舒浩宇的复习备考正式开始了。
舒浩宇平日里自学中学的语数课,现在复习起来不算吃力,却是要用更多的时间去背记史地题。曲歌呢,不仅要记史地题,还得用更多的时间去学语数。每天,舒浩宇教她一篇古文,一节数学内容。
“到考试时也学不完啊。”曲歌有些着急。
“有什么办法呢,饭得一口一口地吃,题要一题地做,”舒浩宇说,“学习不是投机取巧的事啊。”
桂贞老了,是睡不着的年纪,每晚临睡前,都要和曲歌说会话。
“曲歌伢,我的浩宇是个闷葫芦,你要帮助他。”桂贞对曲歌说。
“婶娘,浩宇是思考型人材,话少智慧多。搞学习他是我的老师呢!”曲歌高度赞扬舒浩宇。
“像他爹。”桂贞不无骄傲地说。
“他爹呢?”曲歌向桂贞婶娘投去询问的目光。
“死了。”桂贞讲述了早死的丈夫的过往。
老舒是省城一所大学的教授。五几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我们银河大队劳动改造。遭孽啊,干重体力活没力气,烧饭洗衣都不会。我明里暗里帮他,喜欢上他了。我肚子里有了浩宇,就和他结婚了。浩宇没上过小学,全是他爸爸在家里教的。浩宇十岁的时候,我们这里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洪灾,右派分子老舒去堵溃口,再没有上来,尸骨无存,现在浩宇爸的坟是个衣冠冢。老舒死后,我和儿子浩宇相依为命。老舒是文化人,他的儿子浩宇也一定要是文化人。不管生活多苦多难,我都让浩宇读到了高中。
“我还要让浩宇读大学呢!”桂贞早已泪水盈眶。“老婆子话多。”她埋怨自己却又笑了。
桂贞打心眼里喜欢曲歌。她有时想:“要是浩宇没跟铜花好,曲歌和浩宇也是地造的一双哟。”一日,桂贞笑着对曲歌说:“曲歌伢,婶娘喜欢你呢!”。
“喜欢我,娶我做您媳妇啊。”曲歌故意说。
“哈哈哈——”桂贞和曲歌都不约而同地放声笑了。
统考完后,是考生们望眼欲穿的等待发榜的日子。榜是发了,却没有舒浩宇和曲歌的名字。
晚上,大队王书记上舒浩宇的家里来了。他告诉舒浩宇:“你的文化成绩过线了,政审卡壳了。”王书记为舒浩宇惋惜,又劝慰舒浩宇:“天安门广场事件迟早要平反的。
“废话,一百年后再平反,我舒浩宇不在人世了。”不过这话舒浩宇没说出口。
王书记临走时,好像记起来了什么,问舒浩宇:“听说,有个女同学跟你一起复习的,考取了没有?”。
舒浩宇知道王书记关心的不是他的女同学,而是女儿铜花,舒浩宇没好气地回答道:“没有!
曲歌又上舒浩宇家来了。
六
听父亲说了舒浩宇的情况后,星期天铜花回银河村来了。傍晚时分,铜花和收工回家的舒浩宇在三干渠上相遇了。也是小别,却没有激情。铜花说:“我回来安慰安慰你的。哥啊,政治上的事我们不管。舒浩宇知道,铜花是在复述她爸爸的话了。望着变得有几分秀气、越发漂亮的铜花,舒浩宇说:“你是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小燕妮吗?你说过要做小燕妮的。”铜花笑着给了舒浩宇一拳头,“老百姓管得了国家的事吗?再说你也不是卡尔,我也不是燕妮。”舒浩宇和铜花各自回自己的家了,他们约定,晚上在舒浩宇家再见。
当铜花晚上踏入舒浩宇家门的时候,曲歌正坐在堂屋里吃荷包蛋。她改称桂贞干娘了,干娘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蛋。
见铜花只管注视着曲歌,桂贞说:“铜花你不知道,曲歌是我的干女儿,今天专门过来给我送高血压药的。”铜花笑着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舒浩宇赶忙端来板凳铜花坐下。这时曲歌吃完了荷包蛋,说话了:“铜花,我们认识的呀。”
“认识的。”铜花说,“你是浩宇的同学,我是浩宇的朋友,我们三个人是同学加朋友。”
铜花的一番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铜花从板凳上站起身,她的妈妈说找她有事的,她只得别了大家,先急着回家去了。
又是一年高考时。
考场里,赫然坐着两位老兵:舒浩宇和曲歌。他们事先约定:在各自的试卷上,写上对方的考号和姓名,算是舞弊吧。
舒浩宇认为自己的政审过不了关,就算成绩合格,也不会被录取的,能帮就帮帮曲歌吧。曲歌认为自己一年半载成绩不会有大的提高,找舒浩宇同学代考,上策也!只是事成后得好好谢谢舒浩宇。
天遂人愿,曲歌被省里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了。
上学前,曲歌又来舒浩宇家了。这次来她是做了献身的准备的。舒浩宇一家饱经磨难,舒浩宇帮人诚心实意,她曲歌无以回报,唯有童贞,这是她能够做到的,也一定要做到的。至于舒浩宇的女朋友铜花,她无意横刀夺爱。但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秋末冬初的夜晚,多少有点寒意。曲歌上身着一件的确良衬褂,稀薄的蚕丝胸罩下,两只奶子隐约可见;下身着包臀裙,丰腴雪白的大腿,令人欲火焚身。
舒浩宇问曲歌:“你洗澡了,怎么没穿睡衣?”。
“搁知青点了,”曲歌说:“今晚上只有这样穿戴了。”
舒浩宇和曲歌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舒浩宇更多地说到了卡尔马克思和他的夫人燕妮。
“今晚上我能做你的小燕妮么?”曲歌单刀直入。
舒浩宇明白,曲歌为了答谢他,才这样胆大妄为的。于是,他对曲歌说:“你的父母、男朋友,知道了怎办?”
曲歌打着哈哈,“我哪里有男朋友,今晚上,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见舒浩宇不言声,曲歌又说:“我是我自己的,我给你,既是我的内心的驱使,更是上帝的zhi意。”曲歌扳过舒浩宇的脖颈,笑着“天意不可违。”。
两个年青人翻云覆雨,尽情地享用着禁果。世界沉醉了,曲歌醒了。曲歌从臀下抽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展开来,一朵鲜血淋漓的玫瑰花夺人眼目。她坐起身,双手托举起手帕,送给了舒浩宇。“拿好,留着做个纪念吧。”曲歌说。
舒浩宇睡不着了,他待曲歌睡意正酣时,出门往他爹老舒的坟墓去了。半路上碰到了给他送表格的铜花。原来中央给天安门广场事件平反了,铜花妈心急火燎地要她把平反申请表连夜递给舒浩宇。
铜花回转身睡觉去了,舒浩宇到了他的爸爸的墓地。
舒浩宇跪伏在老舒的坟前,说道:“爸啊,儿子犯错了,向您认错求罚来了爸啊,您说人犯错才能长大,我是不是长大了?爸啊,你犯错葬了鱼腹,儿子犯错,该当何罪呢?”。
夜风习习,寒意袭人。一只受到惊吓的夜鸟,嘶叫着飞远了。远远近近的台子上的鸡叫了,鸡鸣不已,天要放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