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豆豆抢了主人扔给布莱克的肉后,昂着头扭着屁股走出门,它吃饱喝足了就要出去散散心。
豆豆是鹿犬和吉娃娃的串串,虽然不是本地狗,但它自小从本地长大。豆豆的童年是幸福的,有个温暖的家,家里的主人,尤其小女孩非常喜欢它,给她买好吃的、好用的、好穿的,还陪它出去玩。出去兜风时,豆豆都是自己跳上男主人的副驾,稳稳地蹲坐在座位上。车行驶起来,豆豆便撅着屁股将两只前爪搭在车门上,人模狗样地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车载音乐引吭高歌,逗得主人开心不已。
本以为快乐的日子就这样延续下去了。可是,小主人即将面临高考,豆豆成天跟在小主人屁股后面各种卖萌,小主人学习时都忘不了逗它。眼见得小主人学习成绩有些晃动,为了不影响小主人学习,豆豆暂时寄养在别人家。在别人家的日子里,豆豆想念家和主人,成天闷闷不乐,还无辜爱乱叫,遭受了寄养家小孩的戏耍暴打。它变得战战兢兢,加之每天早晚要把它拉出去溜,给它准备吃喝,家里到处是豆豆脱落的狗毛。养豆豆的人家就觉得十分麻烦,过一段时间,这家也不愿养豆豆了,它又被送到另一家。就这样豆豆来来回回被送了五六家,遭受了五六家人的嫌弃、呵斥和打骂,最后才在另一个新家定居下来。
在新家的7年时间里,它受到了新主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爱,它全身心地融入了这个新家,幸福地忘掉了原主人。有一次豆豆随着新主人出去散步,被一只母狗撕咬,差点丢了性命,所幸经过新旧主人齐心协力救治、细心照顾,它顽强地活了过来。而它被咬破的肚皮上,永远留下一个月牙形的黑色伤疤。
那一年,豆豆新主人家的孙子出生啦,豆豆又被送到了山上姐姐家。豆豆刚出生一个月时,就是被这个姐姐从宁夏抱回来的。兜兜转转,豆豆又回到了它最初生活过的地方。自此,豆豆终于稳定下来,它在山上吹风、散步、赏花,听虫鸣鸟叫,开心极了。
有一次,姐姐上树摘梨,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得动不了。在旁边玩耍的豆豆听到姐姐的呻吟,跑到姐姐身边一探究竟。看姐姐动不了,一路叫着回了家,对着家人“汪汪汪”急切嚎叫。边叫边往外跑,不明就里的家人跟着豆豆来到梨树边,看到趴在地上呻吟的姐姐,方明白豆豆的良苦用心。姐姐说,是有灵性的豆豆救了她的命,自此,家人们对豆豆更是刮目相看。
山上还有几只小狗,它们被拴在不同的地方看护家园。从一上锁开始,它们的地位就低于豆豆。豆豆上山不久,布莱克也来到了山上。布莱克是一只长着灰棕色长毛的小狗,它一岁左右的样子,还没有完全长大长壮。布莱克是从城里来的,它和豆豆一样是母狗,同样也是小主人外出求学,没人照顾而把它送过来养着。
豆豆初见布莱克,就把它先到此地的主人翁地位表现的淋漓尽致。它首先给布莱克就来了一个下马威,呲着牙不让布莱克从它面前走过,布莱克低着头远远地躲着走;豆豆霸占了布莱克的床,不让布莱克睡觉,明明豆豆是有床的,而布莱克蜷缩着身子睡在墙根;所有的食物都要豆豆先吃,它吃饱了也不让布莱克去碰食物,布莱克不吱声,低着头,蜷缩在墙角,默默忍受着。
豆豆来这个家时间长,加上豆豆年龄也大了,就不太严厉要求它。豆豆持宠而骄,处处压制布莱克,主人有时看不过眼,偶尔也呵斥一声豆豆,豆豆依然我行我素,从不放在心上。
和布莱克的暗战持续了一年多,这一年的秋天,布莱克已经长成一个比豆豆高大健壮的小狗了。正当壮年的布莱克依然不动声色地忍受着豆豆的百般压制,豆豆习惯了对布莱克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它觉得这就是它和布莱克正确的相处方式。它自己前半生辗转流离,受尽了磨难与苦痛,忍气吞声熬到现在,在它的思想里,它必须是老大,领导者,布莱克必须对它俯首称臣,言听计从。
布莱克不动声色地服从着豆豆,比它刚上山时更谙世事,它不停地摇着尾巴,讨好着豆豆,有好吃的也不像它刚来时一样和豆豆去抢。它蹲在地上,顺从地看着豆豆快速地把食物风卷残云,等豆豆吃得肚子浑圆,彻底停下来,它才慢吞吞地去捡拾豆豆吃剩的食物。
金秋季节,瓜果累累,遍野金黄,空气中都飘溢着甜香喜庆的味道。豆豆和布莱克的领地更是丰盈多姿,天空高远浩渺,白云干净素洁,风一遍遍从高大的树林间穿梭,吟唱着丰收的歌谣。它们嘴边有吃不完的瓜果美食,耳边有听不够的风吟鸟叫虫唱,布莱克不像往常一样一个人蹲在屋子里,它吃饱喝足后会跟着豆豆上山去玩。它们出了大门,上了台阶后,上山的路必经一个荷花池,池子里开着几朵荷花,水清洌洌地,豆豆每次经过荷花池都要去池边站一站,伸出舌头舔一下荷花池里的水。看着荷花池里自己美丽的倒影一圈圈扩散开,然后满意地摆摆嘴巴,心满意足地上山去玩。
布莱克跟在豆豆身后,仔细观察豆豆的举动。有几次看豆豆舔舐荷花池里的水,布莱克就想尝一下荷花池水的味道,它刚低下头想去舔水,豆豆抬起头,呲着牙用凌厉的眼神怒视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布莱克停止了舔水的动作,慢慢抬起头,顺便把眼里的怒气驱赶掉。豆豆看见了一个做错了事低眉顺眼,摇头摆尾的布莱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豆豆再也没有为难布莱克,也为布莱克的臣服而暗自得意。它刚要收起前爪掉转头往山上去,布莱克却像一股风一样卷到它身边,一头撞到豆豆屁股上,豆豆重心不稳一头扎进荷花池里了。
豆豆头朝下在荷花池里挣扎了一会,最初的恼怒和惊慌过去后,它逐渐恢复了心理的平静与身体的平衡。它尝试着将身子慢慢浮出水面,四爪拨打着池水,正要往池边游去,一回头看见布莱克像将军一样立在荷花池边,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它看。布莱克的眼神一改往日的温存与软弱,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布莱克的眼睛里储蓄着,豆豆不由打了个寒噤。
豆豆这时候还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意外。它平时飞扬跋扈,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它一边游一边仰起头“汪汪汪”不停咒骂布莱克把它撞下荷花池的大不敬行为,扬言游上岸一定会给布莱克颜色看。布莱克一动不动站在池边,表情毫无波澜,它偶尔仰起头看看头顶的蓝天,看豆豆聒噪着气喘吁吁地游到池边。布莱克跑过去,一爪子把豆豆搭在池边的前爪打下水,豆豆喋喋不休咒骂着布莱克,挣扎着一遍遍往上爬。布莱克一遍遍拦截着,最终,豆豆咒骂布莱克的生息低下去了,它再也没有力气游动了,豆豆的身子慢慢往荷花池里沉下去。最后,布莱克看了看豆豆浮在荷花池上的最后一绺毛,甩甩它蓬松的毛发,一个人爬上山顶,看着远处的山峦、奔流的黄河水,从胸腔深处舒出一口气,仰天长啸。
这天晚饭时,没见豆豆来吃饭,布莱克一个人美美吃了一顿饱饭,晚上睡在被豆豆霸占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大觉。
一连好几天都没见豆豆的踪迹,人们把豆豆最爱去的地方搜寻了个遍,没有找见豆豆。有一天,他们经过荷花池,无意间一瞥,豆豆鼓胀胀地浮在荷花池里,主人捞起豆豆,把它埋在葡萄架下。
他们说,豆豆因年迈,老眼昏花,经过荷花池时不小心掉下去淹死了。
布莱克默认了人们的说法。它接替豆豆成了山上的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