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怕老婆这种情况,被人们戏称为“妻管严”。而稍有文化的人都知道,汉语中还有一个非常文雅的表述——“惧内”。然而,在川渝巴蜀之地,针对这种情况我们还经常听得见一个方言词语,那就是“火耳朵”,似乎专门指对妻子很畏惧,在妻子面前言听计从的男人。在我们四川,传统川剧和现代电视剧中,有“火耳朵”内容的剧目还真有不少,将“火耳朵”形象演绎得极具幸福的幽默感。
先说说这个“火”字。这个字读音为pā,是我们方言中独有的字,《新华字典》上都没有收录,而《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已经将其收入,并且在这个读音下排在第一个。但是,多种电脑输入法里面还是没有此字,可见这个字还没有得到广泛认可。这个字何意呢?从方言实际运用中可以看出,这个字有多个义项,笔者收集到这么几种:第一,软,和“硬”相对。如,“锅里的肉炖火了。”第二,无力,疲惫。如,“忙了半天,累得我脚火手软的。”第三,软弱,懦弱。如,“王狗儿火得很,随便哪个都欺负他。”第四,不讲原则,没有规矩。如,“这个事情就是走过场,是个火场合。”第五,未出力而得的利益。如,“他做那么点活路,也和大家平均分钱,他是得火合。”
“火耳朵”的“火”,其本义还是“软”。至于耳朵为什么会“火”,这个词语又如何成为惧内之人的代名词,确切来源无从考证,不过人们大致有一些推测,如:妻子说啥是啥,丈夫耳根子很软,当然耳朵就是火的;老川剧及后来的各类影视剧里,火耳朵们经常被妻子揪耳朵,以至于耳朵变火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丈夫在自行车的后轮旁加一个轮子,安上一个偏斗让妻子乘坐。因为这种后座的形状仿佛给自行车添加了耳朵一般,因此这种自行车就被称作“火耳朵”。这个词后来被用来称呼踩这种自行车的男人,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怕老婆男人的代名词。这种说法我看也不可靠,因为这种自行车出现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而在那以前,“火耳朵”这种说法已经有了。其实,“火耳朵”这种自行车之所以会出现,其本意就是为了让女人能够坐车的时候更加舒适,体现的是丈夫对妻子的关心和爱护,所以说带着妻子骑这种自行车的男人往往是照顾妻子感受、爱护妻子的好丈夫。看来,“火耳朵”这种说法的来源的确无法确切考证。
关于“火耳朵”怕老婆之类情况,汉语中还有一个著名典故——“河东狮吼”。这典故的来源与经典传统戏剧《狮吼记》有关,这出戏题材独特,风格诙谐幽默,深受大众喜爱,好多地方剧种都有此剧目。各剧种的剧情大同小异,都是讲述一个“惧内”的风流才子和其妻——一个“善妒”的大家闺秀之间的一段“家庭趣事”。
北宋时,风流才子陈慥,字季常,自称龙丘居士,与苏东坡是好友(有的剧目还说是同乡)。一日,苏东坡带着歌妓邀陈生游春,被陈妻柳氏知道后,妒意大生,对陈生责打、罚跪并禁闭。陈生累极睡去,梦中与柳氏同去黄岗县打官司,结果县官也惧内,陈生与县官去找土地菩萨评理,谁知土地公公也怕老婆,最后县官建议同去阎王处告状。但当陈生得知阎王将对妻子施用极刑时,对妻子深有爱怜之心的他打了退堂鼓……梦醒后,他豁然开朗,大彻大悟,对柳氏说:“天下男子都惧内,岂独陈慥一人。”柳氏大悦,夫妻重归于好。而苏东坡据此给陈季常写了首调侃的打油诗:“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柳氏是河东人,河东狮子即指柳氏。后来,大家就用“河东狮吼”四字来形容凶悍的妻子对丈夫大吵大闹。
那么,“火耳朵”一词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得这种称呼的男人是光彩还是耻辱呢?
据人们归纳,男人怕老婆无外乎三种情况:一是老婆很强势,处处比男人能干,男人事事都要听老婆拿主意,只好当了“火耳朵”。二是男人疼老婆,爱老婆,事事、处处让着老婆,心甘情愿当“火耳朵”。三是男人做了亏心事,在老婆面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当然怕老婆,不得不当“火耳朵”。这种归纳有一定道理,但并不完全正确。其实四川人在交谈中说“火耳朵”这个词语,还有各种不同情况:如果男人们一起,说某人是“火耳朵”,看起来是贬低他,但其实更多的是调侃、戏耍他;如果女人们在一起,说某人的老公是“火耳朵”,那是表扬女人,把男人管得好;如果既有女人也有男人在一起,说某个男人是“火耳朵”,那是表扬他爱老婆,夫妻关系处得好,丈夫疼爱老婆,老婆管得住老公。
俗话说:“娶好一门亲,幸福三代人。”的确如此。自古以来,传统文化观念便倡导女人“相夫教子”。“相夫”是什么?就是规劝丈夫、勉励丈夫,让他勤勉自律。宋代名臣李纲记述其岳母黄氏作为“相夫”模范时,曾感叹说:“为人妻者能勉其夫以义,如此尤所难也。”妻子管家是职责,劝导丈夫按照“义”行事为人,也应是分内之事。现在所说的“妻子应是丈夫的贤内助”,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一个好的妻子不但要操持家务,还要时时刻刻规劝丈夫,为其当好参谋。毫无疑问,好的妻子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家庭的和谐、兴旺和幸福。当然,在丈夫面前蛮不讲理,欺负丈夫,作威作福的妻子也是要不得的。
称职的妻子必然显得强势一点,管得住男人,男人才不会在外面吆二喝三、戳拐惹事。其实,本着对妻子的尊重,对家庭和睦的追求,好多男人乐意当“火耳朵”,因为自己娶了个撑得起门面,当得了家,理得了事,值得男人敬畏的好老婆,实则人生之幸。妻子恰逢其时的“河东狮吼”,能在一些关键时刻让丈夫警醒、纠错,这种约束男人道德观的力量,有助于家庭的长治久安。“家和万事兴”,社会就是由无数个小家庭所组成的大家庭,只有小家庭幸福美满,由无数个小家庭所组成的社会大家庭才能和谐稳定、繁荣昌盛。(夏孟珏)编辑:郭梦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