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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长王庆忠二三事

  • 作者:程经贤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5-04-10 20: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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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1

      队长王庆忠,我怎么看,都像是个大滑头。平时派活是软的欺硬的怕,管理方法是大刺头治小刺头。真正遇到闷声不响的难缠户,他又绕着走。我就不明白啊,王姓在村子里是个小户人家,而小户人家怎么能够出这么个人才?用什么手段能镇住村子里大户人家的解氏、林氏、李氏?

      自从领略他送我们两板车山芋,让我们既吐酸水活受罪,又尝到生活真艰难之手段,我就看出他有笑的外表与治人内里的另一面。没过多久,在秋风瑟瑟之中,我又领教了他恶狠狠办事另一面的表现。

      村北面河里的芦苇已经枯黄,枝头上的簇簇苇花似鹅毛、似飞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毛茸茸的随风飘荡。

      刚来到村时,我们就曾拎着井水在芦苇丛中躲着洗过澡,所以对这片迎风摇曳簌簌、充满质朴野趣的旱地绿水,怀有奇特的情感。

      芦苇杆是农村重要的生产资料。用它编出的宽三四十公分、长十几米的蓆折子,能一圈一圈地囤积粮食。编出的草帽(蓆夾子)和芦席,更是广泛地被戴在头上、用于粮仓垫底、建房垫草和床上铺席。小河是我们与邻村张山头的地界,同时也是我们公社和梅村公社的界河。河内苇子自然生长,它的产权说不清是我们的还是他们的,历年来这笔财产都是两村两地相互争夺的对象。

      节气周而复始地轮回,这又到了要割苇子的时刻。在经过多次的谋划和侦查,得知对方近日要下手,队长马上就决定先下手为强!两头老黄牛拉着木轮太平车准备出动,由青年妇女组成的小板车队也聚集在一起了,新购买的小手扶拖拉机也突突地做好准备。

      王队长一腿站车里,一脚踏车帮,木轮太平车把他高高托起于众人之上。仰望看着他那狰狞的面孔叱咤风云,撕心裂肺的嚎叫令人振聋发聩:“老少爷们,今年过年男人的酒钱,全家过年的肉钱,姑娘媳妇们的零花钱,可就在这一茬子上了。要豁出命来,来个快割、快拉!苇子抢到手才能算俺们的。还有,你们这些半截子都听好了,如果要打架,谁个装孬熊,回来我就活劈了他!”

      队伍出动了,鬼点子最多的会计解文初,勇猛的站在水中指挥着以解氏富农子弟为主以及其它敢于冲锋的壮劳力,奋力战斗在收割转运的第一线。民兵排长朱德和,把兵都派到离河一二里对方要赶过来的必经之路上,只要看到对方一出动,就赶快骑车回来报告。

      镰刀用力地砍,芦苇成片地倒,拖着芦苇奋力往岸边走的小伙子们,手划烂脚扎破,连吭都不吭一声。木轮大车装得多,走得慢。妇女们拉的小板车装得少跑得快,轻来轻去搬倒山。小手扶最神气,装得多跑得快,还突突突欢乐个不停。这割、装、运、卸一条龙的反复工作,还真是有顺有序。

      快到中午,放哨人骑车赶过来报信,说:张山头的人拿着铁锹棍棒锄头,赶来拼命了。

      队长看着剩下一点没割完的芦苇,说:“犯不着玩命,留点给他们吧。水里的赶快上来,撤吧!撤吧!”

      人欢马叫的河堤,顿时间撤退得干干净净。看着对岸远远赶来又舞叉又弄棒的人群,队长一边叼着烟袋一边拍打着鞋上的湿泥儿,得意洋洋蔑视地说道:“跟俺斗,小样儿!”

      02

      5月底6月初,夏收正式开始。淮北的天气真奇怪,早晨还冷得要死,中午就热得要命。老乡们都是光膀子穿空棉袄,热了就脱掉,休息时就地躺在上面。

      金黄的麦地,密不透风,又闷又热。割麦子真是个苦差事,我在生产队割麦速度,永远是倒数第一。队长看我不是那块料,就让我跟太平车往车上递麦个子让上面人堆放。

      农活没有轻巧的,堆得越高递得越难。手拿木叉横叉竖舞,两个膀子都快要断了,而车上码垛的老乡还在催促:“快!快!快!”

      到了场地卸车,队长问我:“蛮子,喝茶不?”随之就递上了盛水的小瓦罐。“茶?这儿有茶叶呀?”“有,有的是茶叶!”话音刚落,另一个老乡拿起扫场地用的竹条子大扫把,用一根小木棍刷拉拉地抽打起扫把上的干竹叶来,待竹叶落地再扫扫收拢到一块,用簸箕簸一簸吹一吹,放在瓦罐里开水一冲。

      “蛮子,看见没有,这就是上好的凉茶!”

      身临其境,喝着略带苦涩的竹叶茶,内心不由得称赞道:“农民伯伯真聪明”。

      按照程序:碾压脱粒、扬场晾晒。风儿像最好的检验专家,它轻轻的抚摸着农民伯伯迎风扬起的粮食,把最饱满晶莹剔透的麦粒轻轻的放下,把一般般的放在中间,遇到干瘪的和混杂在麦粒里的其它杂物,风儿毫不客气地将其远远地送出去。

      小麦粒要反复晾晒,太阳西沉之时,农民伯伯们及时地把粮食堆起来,保管员乐呵呵的拿来盖粮食的木板大印,一个十六开纸大的“丰”字沿着堆起的粮食转圈遛排地盖了过去。

      天黑透了,十几个看场的民兵,带着被子沿着粮食堆在地上躺下,星星眨着眼,风儿轻轻的吹,闻着清新的粮食味儿,梦中的白馒头啊,放在蒸笼里,好似一堆又一堆。一场一场打下的粮食按照留种、分口粮、交公粮的程序,把经过风儿分段式检验过的粮食,分得个干干净净。一年的细粮人均只有六七十斤,全年的白面馒头眼巴巴全都在这份上。再多的小麦也搁不住三下分,留出了种子,分配了口粮。在上级三令五申的催促下,交公粮的车于中午时分慢慢的向粮站挪去。

      粮站的房子在农村是一片很漂亮的建筑群。墙是砖,房是瓦,高高的建筑上还带有一排排的通气玻璃窗,水泥铺的晾晒场地更是长宽之大,农村的场地无法与之相比。粮站工作人员都是收粮老手了,他们手拿着空心钎子,往麻袋里一捅,带出来的粮食,眼一瞟牙一咬,张口

      说道:“含水高有杂质,不能收!”

      见多不怪圆滑无比的队长立马上前,点头哈腰递香烟,不一会儿交涉完毕。全部粮食通通倒在水泥地坪上,摊开暴晒。粮站有的是专用工具,搂一搂、耖一耖、翻一翻,太阳快下山之时,赶快用粮库的手摇鼓风机,再将粮食过一遍,筛出来的乱七八糟单放一边,好的用专用大巴斗,几巴斗几巴斗的过秤,五六十斤一巴斗的粮食啊,再由我们踏上颤颤巍巍的跳板,倒在粮仓里的大垛粮堆上。

      队长让我参与粮库的过磅原始记录,我看到一巴斗一巴斗基本上重量都差不多,但后来的一部分,装得都差不多,分量却明显轻了些,乱哄哄中粮站人的视线被大火挡住,天色已暗室内更暗,于是我也没有来得及细问。

      返程路上疲惫的人群也没有那么多闲话可扯。我看着空荡荡的车厢,空空的粮袋,突然尖叫起来:“还有筛剩下的粮站不收的粮食忘记拿了。”听到我的惊炸,居然没有一个人理睬我,这可是粮食啊,你们的记性怎么还不如我呢?

      过了好一会儿队长才缓缓地嗯啊一下,牛头不对马尾得意的对我说:“蛮子,你小时候没有饿好唉,是粮食都要归仓的,放心,一点都不会浪费!”

      03

      春争日、夏争时。夏天雨热同季,水土条件配合相当,天时地利真是农作物生长的最佳时期。为缩短收种时间充分利用水热资源,所以要抢收抢种,以至于每时每刻都不能耽误。

      在生产条件落后全靠人工干活时期,生产队长真不是个好差事。在人际关系上,他要与大伙儿相濡以沫。人累得要吐血时,还要相互支持爬坡过坎。在天公不作美时,他要充当好汉,去描绘憧憬美好的生活。在日常工作中,还要采取哄吓诈骗等不正的流氓手段。周期,时间、抢收抢种。队长整日盘算这些事情忙得脚都不沾地。

      公社有个机耕队,里面有几台老款履带拖拉机,在农忙前,队长早早地就与他们取得联系并排好作业时间。机耕队的拖拉机是有偿服务的,一天能干十一、二个小时就很不错了。我们的队长真聪明。拖拉机紧跟着麦收队伍后面及时地翻耕着刚收过麦子的麦茬地。

      天黑透了,机手们休息吃派饭去了。队长早早就有准备地安排刘大黑和我,用小板车拉上一大桶柴油,一小桶机油和一铁桶水,私自将拖拉机开到远远的另一块地去干活。

      农民刘大黑,高高瘦瘦,不苟言笑。在坦克部队当了七八年的兵,回到村里队长拿他当宝贝。这不,队长掏出两包一毛找的香烟(九分钱一包的丰收牌)递上,口里说道:“今晚辛苦了,回头找人给你们送饭。”说罢,他就扬长而去。

      我喜欢机械,更喜欢威风八面,畅通无阻,像坦克式的履带拖拉机。看到刘大黑仔细地检查着油箱里柴油有多少,并在外面做上记号、看机油尺、给水箱加水,而后再次发动拖拉机。

      坐在轰鸣的拖拉机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不一会儿就把操作程序牢记在心里。太简单了,太简单啦;一个油门,两个一左一右的操纵杆,两个一左一右的刹车。后面拖着犁铧,还有一个操纵犁铧起落的粗绳……

      刘大黑高声地向我讲解着操作要领。我问他:“这和开坦克一样吗?”他回答说:“差不离。”我问他:“会开拖拉机就能开坦克对不对?”他回答:“差不离。”

      说了半天语言都是“差不离”。可要是落实到具体操作上,他连操纵杆的手柄,都没让我摸一下。

      下半夜队长送饭来了,刘大黑又接过队长的烟袋,狠拔了一气,这边抽着那边还说洋烟没劲。(我都看见了,一毛找的丰收烟他根本就是舍不得抽。)看他们抽烟我怕熏,于是就跑一边去了。接着刘大黑上机开始耕地,队长把我叫住:“蛮子、长身体哩,再吃个馍吧。趁这会我跟你说个事。”

      “大黑都跟我说了,你为人机灵、聪明好学,想摸机子是好事啊。可是啊,这回是农忙最关键的时候,俺们今天晚上的行为你也知道,偷用公家机子‘不敞亮’呀!正因为不敞亮,机子压根不敢叫你摸。万一出个事我们都要蹲班房,同时也把你给毁了。”

      这队长,眼真毒!我的心事他全知道。但他所预判的后果,我还真压根没想到过。人生啊,真像一个大海里波涛起伏。看队长做事吧,有时还真可恨!怪不得伟大领袖他老人家说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可是细想想吧!老人家为什么又要送我们来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呢?

      从接受再教育的目的出发,我还真感谢王队长,感谢刘大黑,感谢给我引路的众生们。天麻麻亮了,拖拉机的油、水、机械经再次检查和加满以后又悄悄的开回了原位。

      而我,在以后的日子里,经过大黑师傅的培训,成为一名胜任工作的农机手。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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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生产队长王庆忠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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