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许久未曾提笔写些生活随感了。一者是文思枯竭,江郎才尽,更多是懒惰成性,琐事缠身,一部手机将昔日沉浸书香的雅趣束之高阁。然年初几桩小事,如惊蛰日春雷响,令我在AI浪潮的裹挟下,生出几分中年人的惶惑与顿悟。
春节刚过,初八返岗,便接到需要迅速起草公司职代会万字工作汇报的急令。连续三昼夜闭门伏案,熬得双目酸涩、肩颈僵直,方将七七八八的相关文稿初定。交予年轻同事阿伟帮忙校对错别字时,他轻笑:"何不托付AI?"说罢将文档抛入"Kimi",须臾间错字尽改,逻辑暗瑕亦被润色如珠。我怔然立于屏前,恍若见古人笔下的"神工鬼斧",惊诧之余,脊背生寒——我这“中年写匠”的饭碗,怕是要被这铁石心肠的"AI后生"给端走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自此,手机里添了DeepSeek、豆包等AI工具。初尝人工智能甜头,竟如稚子得新玩具般痴迷。元宵节前夕,《今日头条》有征联游戏,我试着将上联"且借人间二两墨"掷入DeepSeek。未及半盏茶功夫,下联"还添上元千盏灯"已跃然屏上。再唤“豆包”配图,转眼一幅墨香氤氲的元宵灯景图徐徐展开,放在QQ空间里,好友皆呼惊艳。忍不住讲过程分享给文友后,大家或叹"妙笔天成",或讥"匠气无魂"。纷争声中,忽觉手中钢笔鼠标重若千钧——这爬格子的生计,莫非真要沦为明日黄花?
三月初,《雪绒花文学》月度感言如期刊稿,安主编撰长文泼墨DeepSeek,"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评论区喧嚣如市集:有文友高呼"笔墨将死",亦有人笑称"凤凰涅槃"。《雪绒花》顺势而为发起“我看AI写作”同题笔会,论AI写作如潮水漫卷小县城文坛。有文字曰:AI纵能拟万千辞藻,终究缺了寒夜推敲的苦吟、红尘历练的沧桑。我却觉得与其惶恐抗拒,不若效法张岱"人无癖不可交",将这冰冷算法化作砚边添香的墨童,化作有问必答的免费秘书。 初春半月有余,遂潜心研习AI为己所用,公文起草时,先以DeepSeek梳理框架,再加入实际工作,成品出炉后有模有样;诗词唱和间,草拟自己的所思所想,然后借豆包寻觅意象,平仄间尽享唐诗宋词美感。"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从工作职责到业余爱好,我与AI互动频频,不亦快哉。
再有半月又到清明时,整理旧作,见五年前散文《清明在左 故乡在右》,文字里“处处青山烟雾起,焚香祭拜悼先人。”,结尾处:左是愁绪,右是欢歌。再读自己原文,句句有魂,字字见泪。试将文稿喂予AI润色,虽辞藻华美,却失了我原本的韵味。AI写作让灵魂不能再稳稳着陆,心灵也没有了牢牢依傍,肉身更不能恣意安放。恍然顿悟:人工智能可仿吾形骸,难摹吾心魄。正如稼轩词中"少年不识愁滋味",AI的"愁",不过是数据库里千万愁字的排列组合罢了,中年人,惊慌什么。
挚友新春聚会,美男子Z医生又一次调侃:"如今峰弟怕是要改称'AI门徒'了。"举座哄笑间,我却正色道:"诸位可记得《文心雕龙》有言:'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昔年活字印刷惊破抄经僧的禅心,今朝AI来袭,如第四次工业革命般,又何尝不是文人墨客破茧的契机?"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咱们如果将AI化作文字舟楫,化作校对翻译,更化作红袖添香的美女,何尝不是中年文字男的福音啊。
深夜归家路上,见人民路街角经常光顾的馄饨铺仍亮着暖灯。灯光处,夫妻俩一个揉面,一个调汤,氤氲雾气中挂着恬淡笑意。忽想起他们墙上的字画——老板临摹《兰亭序》的笔触虽稚,却透着"铁杵磨针"的韧劲。"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AI时代的中年人,何尝不是这般?既要俯身折腰五斗米,亦要抬头追那白月光。公文与散文,苟且与远方,恰似阴阳双鱼,在时代的洪流中相生相融。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搁笔远眺,窗外琼英纷飞,乍暖还寒。春雪压弯的老树枝头,已冒出点点鹅黄新芽。人工智能的寒潮固然凛冽,但冻土之下,何尝没有蛰伏着破土的春意?想起杨万里"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之句,忽觉释然——AI时代中年之困惑,困的是皮囊;文心不死,活的便是气象。
伸手窗外,一片雪花飘落在掌心迅疾融化。冷风中,春天的气息忽然很暖很暖,且与这AI共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