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今年刚好100岁,走过整整一个世纪,状态相当不错,我们心里暗暗相信:他一定能活过爷爷,爷爷103岁走的。
2025年2月26日凌晨,老人家身体不适,有些状况。先生闻讯,立马驱车回村里,白天送去医院。我看先生发微信的照片,公公的脸肿得很厉害。意识还清醒吗?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公公住院一周,在医生和家人的精心护理陪伴下,恢复很快,他的身体底质相当好。回家后,姐姐们轮流照顾,儿孙绕膝,大家都很上心,一有空都来看他。 有众人陪伴侍候,他的状态比住院前好很多,经常一个人出去溜达,主动找人聊天,有一些异于平常的行为。
清明,我们回村里为婆婆扫墓,他也想去,先生就让他坐车上,车开到山脚下,让我留下来陪他,公公是一个很好相处的老人,这些年春节或平时节假日,他已经习惯跟我们到处游玩,2023年春节,鼓岭湖边静静坐着,一边喝茶,一边享受冬日暖阳;2024年春节,泉州的热闹街头逛名胜、品美食;2025年春节,永泰梅园,静静坐着,欣赏着春风拂面,落英缤纷……
清明忙完事情,要与公公告别时,问他要跟我们走吗?他稍微迟疑一下,摇摇头说,去,只有一两天。发现他特别不舍我们离开,一直跟到我们的车窗旁,眼里泛着泪光,深深依恋的眼神,像个无助彷徨的孩子。我们安慰他说:“我们再回来看您。”可惜我们当时没有领会一两天的意思。
4月6日清晨,小姐姐打电话说公公情况不妙,并发视频到家族群。我们立即起身直奔老家。来到老人面前,他已经不能交流了。5号傍晚在家族群里看见他坐在椅子上端着大碗吃面条的照片,心里暗自寻思:公公还能活好几年。然而,这才不到半天时间。
听家人说,凌晨3点,公公自己起来去卫生间,完事还把卫生搞一遍。清晨就起不来,不能说话了。接下来整整一周,不吃不喝不言语,张大嘴巴,粗重地呼吸。偶尔扶起来喂点牛奶就咳得厉害,后面几天就只能用棉签沾点水,抹一抹嘴唇,润润喉。
4月13日上午,我到福州办点事,下午将近7点回村里,到公公的房间,看见他的呼吸不再粗重,胸脯不起伏了,气息很浅,测一下血氧,果然,只有38,这段时间,每天都测好几次血氧,脉搏,都在正常值,这下真的要走了。
4月14日零点多些,公公在儿孙围绕,做好一切准备中,从容、安然离去。
公公生于农村,长于农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奶奶早逝,爷爷外出,他是长子,两弟弟,两妹妹。生活的悲苦,弱小的身躯过早背起生活重担,以致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成为残缺家庭的庇护。
公公18岁与婆婆结为连理,有了爱人,夫妻同心照顾弟弟妹妹,扶助他们成家立业。公婆先后养育三男四女,由于公婆的能干,靠山靠海,他们养育出英武健壮的儿女。公公对儿孙家教严厉,儿孙也传承他的勤劳刻苦,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公公是平平凡凡的农民,在我心目中却不平凡,在他所处的年代,在农村养育七个子女,能吃饱应该是很不容易了,他和婆婆把七个孩子养得健康强壮,扶持他们成家立业,先生是最小的,上大学前就拥有可以结婚的房子,在农村。
公公和孙辈聊天,说自己一辈子上山下海讨生活,把最好的挑出来交公粮,踏踏实实赚到的钱拿回来放抽屉,给婆婆养家,婆婆也节省着,有余下的就攒起来,攒差不多就张罗盖房子。他从来不想去赚方便的钱。说婆婆和他不一样,有时候手里有点钱就偷偷学别人做会,也有拿不回来的时候。
我与先生结婚三十几年,未曾听说公公与什么人结怨过。我看见的公公一直是慈祥谦和,笑呵呵地,不停地干活。也许过去的岁月也有过坎坷、憋屈,也许就是我曾听过的不吃不喝在床上躺几天,消化了,起来从新生活。也许这就是一种智慧吧。
百岁的公公,走路带风。近年来,节假日常带他出去玩,他都会帮忙拿些东西,状态积极,从不拖后腿。自己卫生搞得干干净净,地上有一点点东西都会及时捡起来。平时爱整理房间,弄得整整齐齐,常常一个人把自己睡的有点沉重的木床移来移去,我们百思不解,他怎么做到的?
晚年的公公,变得喜乐幽默,春节期间,孩子们一群一群来看他,一个个问他认不认得,他笑眯眯看着,有的认得。没认出的,就说反正都是我们的人,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公公住院以后,有一个多月时间,儿孙渐渐从各处归来,有了充分陪伴。公公一生清正自律,善良厚道,勤劳俭朴。人生划上完美句号。
可敬可爱的老人,我们没有处够,您急着去天堂与婆婆相会,寻找“为何连一个梦都没有”的答案。
世纪老人,天堂之约。我忍不住要为他作文留念。财富传承,福泽绵延!
2025年5月15日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