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水的史诗
晨雾未散时,山峦的褶皱里传来龙吟。
白庙河畔的露珠尚未坠落,五十米悬瀑已撞碎天光。这是大别山南麓最壮阔的告白——双龙瀑布将三叠纪岩层劈作琴键,让每滴水都成为跳跃的音符。地理学家说这是造山运动的遗篇,诗人却说,这是盘古挥斧时溅落的泪。
第一章:龙脊上的神话
(玻璃栈道悬想)
当我踏上玻璃栈道时,忽然懂得何为“山河在履”。四百米透明长廊切开云雾,石英晶体折射出七重光谱。脚下百丈深渊里,九子湫的碧水正将鱼鳞坝雕成翡翠棋盘。导游小晏指着岩壁上龟甲状纹路:“看,那是禹王治水时神龟献的洛书。”
传说总在危崖处生长。明代《黄州府志》载:“双龙涧有石如鼓,叩之若雷。”而今那方雷鼓石,正被瀑布冲刷得锃亮。采药老人讲述着鲜活的野史:1958年暴雨夜,樵夫见两道光柱破云入潭,翌日岩壁便现出龙形凹痕。地质队来勘探,却在洞穴里发现宋代祭龙铜鼎,鼎内残香犹存。
第二章:水墨长卷徐徐开
(鱼鳞坝即景)
午后的鱼鳞坝是最生动的画院。百级叠水将阳光裁成鳞片,浣衣妇的棒槌惊起白鹭,翅尖掠过水面时,把整个夏天的清凉都搅动了。孩子们赤脚追逐浪花,他们的欢笑声撞在风雨桥的飞檐上,震落几粒明朝的瓦当碎屑。
此地最宜入诗。恍惚见杨万里杖藜而来:“叠水如鳞不用钩,山光泼黛欲浮舟。”又似袁宏道挥毫题壁:“一瀑分作青罗带,双龙幻出琉璃界。”千年文脉浸润的山水,连石缝里的蕨类都长成狂草模样。
第三章:地宫启示录
(探秘地宫)
提着矿灯深入地宫时,时间开始倒流。十三米穹顶垂下钟乳帘幕,暗河在玄武岩间蚀刻《水经注》。传说观音曾在此点化石妖:那只金蟾原是作乱山精,被佛光罩住化作招财瑞兽。现代人更信科学,却在石壁上发现战国采矿的青铜凿痕——原来楚人的胆魄,早为今日文旅埋下伏笔。
最震撼处当属“天河倒挂”。地下水道突然垂直跌落,形成地下瀑布。水雾升腾处,某位不知名探险者刻着:“至此方知,山有骨骼,水有魂魄。”
第四章:造梦者列传
(郑子明素描)
在古寨民宿的茶席间,我见到了传说中的造景者。郑子明抚摸着梁柱上的斧凿痕:“这些老木头,都是从废弃民居抢救的。”他的掌心纹路比木纹更深——那是四十载风雨刻下的年轮。
1985年的油漆匠,1998年的竹艺师,2008年的影视造景人,最终都融成2016年的文旅拓荒者。在他办公室挂着自题诗:“少小离家老大回,青山已改旧时眉。幸有丹青手未老,能将荒岭绣成帷。”最动人的不是企业家的精明,而是老兵骨子里的执拗:他坚持用传统榫卯修复古寨,哪怕成本高出三倍。
第五章:山民的史诗
(村民群像)
晏绍平在游客中心画漆画时,总爱哼黄梅戏。这位昔日的贫困户,如今能用双语讲解景泰蓝工艺。“游客夸我画得好,他们不知道我师父是郑总。”他展示手机里的对比照:2019年颓败的老屋,2025年成了网红打卡点。
更传奇的是七旬的“山歌王”周老爹。景区开发后,他的《采茶调》被谱成交响乐,在玻璃栈道循环播放。女儿周小妹笑着爆料:“老爹现在抖音粉丝三万,风光得很。”
第六章:未来的古歌
(产城融合速写)
暮色中的马面冲村正在书写新章。光伏路灯沿石板路蜿蜒,电商服务站里,村姑们打包着罗田板栗和茯苓膏。镇党委书记张鑫指着规划图:“这里将建非遗工坊,让老手艺变现。”
最诗意的融合在子夜。民宿露台上,武汉来的诗人与守林人对酌。前者写“星子落进九子湫”,后者讲“野猪最爱拱哪片薯田”。不同的语言,相同的月光。
终章:永恒的契约
离去的清晨,山岚在车窗上写满挽留的诗行。双龙瀑布永远保持着俯冲姿态——像极了这片土地的精神图腾:既有飞流直下的壮烈,也有润物无声的柔情。
郑子明送我至村口,忽然指向云深处:“那里规划着康养基地,十年后你再来,能看见百岁老人和AI导游下棋。”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地宫里的战国凿痕——古今造梦者,终究在时空的某个断面相遇。
归途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大别山叙事曲》。当小提琴模拟出瀑布轰鸣时,我忽然懂得:所谓文旅融合,不过是让山水继续讲述人的故事,让人的故事重新定义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