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你可见过运河岸边那棵被霜吻过的老柿树?当北风裹着鲁西的沙粒掠过枝桠,当冰碴在瓦檐下敲出细碎的晨曲,它却在光秃秃的枝头凝成琥珀色的灯笼。这多像此刻蜷在光岳楼飞檐投影里的你,任命运的霜刃在衣襟结出盐花,却不知血脉里正涌动着黄河故道般的暖流。
不必急着抖落肩头的霜粒。你看那东昌毛笔作坊里,老匠人总让狼毫在青石砚池里慢慢苏醒,任时光将倔强的毛刺磨成温润的弧度。你此刻的蛰伏,何尝不是命运在为你淬炼生命的锋芒?那些卡在喉间的叹息,那些在掌纹里迷路的惶惑,终将在某个晨光漫过铁塔烟霭时,化作眼底的星子。
记得幼时在我的老家,祖父总在冬至前夜将高粱埋进陶瓮。北风在窗棂上吹着口哨,他却守着地窖里微弱的温热,等某个月明星稀的夜,瓮口浮起第一缕酒香。你此刻的困顿,不正是生命最郑重的窖藏?不必苛责自己为何还不能破茧,你看那临清贡砖在窑火中数着更漏,直到某日开窑时,才听见千年城砖裂开的清响。
当生活的风沙迷了眼,不妨学学聊城匠人在澄泥砚里养荷。他们将莲子埋进沉淀了黄河泥沙的砚池,看水藻在石纹间织就绿锦,待某个不经意的清晨,砚中竟浮起几片翡翠般的圆叶。你的心事也可这般安放——把焦虑折成纸船放进护城河,让涟漪在垂柳影里层层化开。那些暂时解不开的结,终将在岁月里长成门环上的铜绿,成为老宅门楣上沉默的守望。
黄昏时分的运河最懂温柔。你看那被遗落在石堤缝里的野菊,在暮色里倔强地仰着金黄的脸,叶脉间流淌着山陕会馆飞檐漏下的夕照。它从不追问为何生在瓦砾间,只是安静地向着粼粼波光舒展。你也可这般,在无人知晓的时光里,把孤独酿成运河畔的蒲草,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长出毛茸茸的穗子。
不必追赶晨钟的尾音。那些在夜色里赶路的人,往往错过海源阁藏书楼檐角的风铃。你看渔家总在星子落满河面时收网,让渔火在粼粼波光里碎成金箔。你此刻的驻足,或许正是为了收藏命运遗落的星子。当你在晨雾中清扫门前的落叶,当你在暮鼓里晾晒经年的往事,这些细碎的光阴终将连缀成珍珠,串起光阴的念珠。
若遇连天阴霾的日子,不妨学学老画师在宣纸上养雪。他们用淡墨晕染出层层云岫,看水汽在纸面氤氲成临清舍利宝塔的轮廓。你的愁绪也可这般安放——将叹息写成瘦硬的北碑体,让泪水在澄泥砚里洇开成运河故道。那些未能寄出的信笺,终将在某个春日萌发成柳絮,乘着南风飘向光岳楼翘角的飞云。
记得那年深冬在山陕会馆,遇见位独居的碑刻艺人。他院中的柿子树挂满玛瑙般的果实,枝头还残留着几片赭红的枫叶。"霜打过的柿子最甜",他说话时,运河正载着碎冰流向远方,"就像熬过寒冬的人,连呼吸都带着黄河故道的暖。"你看那满树红果,哪个不是从青涩的酸里熬出蜜来?
亲爱的,生命原是场漫长的朝圣。不必急着走出雾霭,你看那赶庙会的香客总在晨雾里遇见最虔诚的佛光;不必害怕迷途,你看那迷路的流萤,往往能遇见更璀璨的星河。当你在寒夜里为自己掌灯,当你在朔风中裹紧蓝印花布的棉袍,这些细微的坚持,终将织就抵御风霜的茧衣。
且把心事酿成酒吧。选个雪落铁塔的冬夜,启封那坛尘封的岁月。你会尝到时光发酵的醇香,会看见困顿沉淀后的清亮。那些以为过不去的坎,都成了杯中摇晃的月影;那些以为忘不掉的痛,都化作舌尖回甘的余韵。
窗外或许正飘着聊城特有的"盐粒雪",火炉上的砂壶发出轻轻的叹息。你给自己沏了壶阿胶枣茶,看热气在雕花木窗上洇开成运河的支流。这多像我们的人生啊——看似脆弱易逝,却能在鲁西的寒冬里绽放刹那的芳华。
在聊城,而你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等待时光将苦涩酿成蜜糖,等待伤口长出蒲草,等待黎明前的黑暗里,有星光悄然爬上光岳楼的脊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