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掀开绿色窗帘时,阳光正踮着脚在信笺上撒欢。那些被岁月揉皱的纸页间,仿佛藏着未拆封的银河——是谁将往事串成线,把浩瀚宇宙剪裁成素白的笺纸?笔尖轻触的刹那,人间烟火便化作墨痕,在纸页间洇开深浅不一的故事。
暮色漫过远山时,山尖还衔着几粒星子,像撒落的碎钻。流萤提着灯笼掠过纱窗,给素笺缀满忽明忽暗的光斑,恍若谁把揉碎的云锦抖落在人间。风掠过月光铺满的河岸,清辉便碎成细盐,簌簌落在案头,为即将书写的段落镶上银边。
以青山为笔架,扯片云絮作砚台,松烟在石臼里研磨出陈年旧事的沉香。一横一竖是蜿蜒的江河,撇撇捺捺聚成人间的筵席——有人在逗号的漩涡里相遇,有人在句点的留白处告别。竹枝扫过石阶,风没留下痕迹,却把梅香揉进墨里,让每一笔都沾着半缕春魂。
闲时总爱把旧梦放在砚台里慢磨,看褪色的片段渐渐丰润成玉粉似的光泽,轻轻调入雪笺的纹路。春花开成平仄,夏蝉吟成琴弦,秋叶在纸页间叠出层层叠叠的韵脚,冬雪落处便成了留白的禅意。四季在笔尖上打了个旋儿,半张纸洇着清愁,半张纸凝着顿悟,像被岁月浸过的茶,苦甜都沉在杯底。
窗处的鸟鸣敲碎了纸页上的光斑,光影正顺着笺角蜿蜒成溪,把墨字晕成模糊的云烟。想攥住指尖的晨光,却见窗棂外的朝霞已烧红了云边——原来时光从来不肯为谁停留,它只把经年的故事收进册页,托迁徙的候鸟越过万重山。
当泛黄的信笺在某个黄昏被轻轻拆开,流霞般的色彩忽然漫上掌心。那是当年染在砚台里的月光,是笔尖蘸过的春秋,是折叠在纸纹里的、永不褪色的刹那。
(写于2025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