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守财奴吝啬鬼,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爱财更会敛财,他敛财的手段无人能及。
他天生丑陋,一副瘦马脸,两只鼠眼高挂在额头上,两条粗短的眉毛像两条吸饱血的蚂蟥粘在眼珠子上,鼻子短塌,鼻孔朝天,两撇八字胡稀稀啦啦乱插着,极像脱了毛的鼠须,嘴唇薄而宽,只要一张嘴巴,两边嘴角便拉到腭骨边上,耳朵长得又扁又薄又尖,整个头让人感觉是哪个肉摊子的老板心血来潮,割下猪头上的器官随意往他的头上丢,怎么看都不成比例,奇丑无比。
阿财虽人长得丑,却娶了村花一一小婉。你如果说他一定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追的小婉,那么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是小婉倒追的阿财。
阿财和小婉家是邻居,他们一起长大,不知不觉中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小婉太美了,虽生长在农村,却生就一副魔鬼身材,丰腴白净,一对凤眼在弯弯的柳眉下扑闪着,那么的明净,尖巧的鼻梁桃红的小嘴配着瓜子脸,简直完美无瑕!
故而,前来小婉家问亲提亲的后生哥和媒婆如过江之鲫,纷沓而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要把小婉争到手。
阿财可不凑这个热闹。他心知肚明就凭自己那副长相到了小婉家,结果一定是被群殴驱赶出门,因此,他必须另辟蹊径采取非常手段。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晨雾还未散去,阿财便穿着短裤叉吹着口哨来到小婉家的庭前,蹲在一个台子上慢悠悠地刷起牙来。这是马拉松式刷牙,没有两三个小时的功夫是下不了台的。
他天天如此。来小婉家相亲的人都看见阿财蹲在小婉家庭前的台子上光背穿着裤叉的刷牙,于是议论纷纷,以为阿财与小婉早就睡到一起了。
不知是哪个始作俑者又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的把村里村外闹得沸沸扬扬。
没多久,来小婉家提亲的人日见减少,最后是门可罗雀了。小婉窝着一肚子的火,可是向谁发泄呢?
在农村,女孩子要是过了出嫁的年龄,就是人长得再美也会成为明日黄花的。小婉出于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来到阿财家,求阿财娶她。阿财听了暗喜,却装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说:“念我俩是发小,也算是青梅竹马的,这桩婚事便从了你吧。”"不过…”阿财话锋一转向小婉投去一撮狡诈的目光:“娶你可以,但娶你得有个条件…”“啥条件?你尽管提!"小婉迫不及待地说。阿财见机会来了,便开门见山对小婉说:“娶你的彩礼就别提了。”小婉深知自己的处境,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了。阿财听罢乐得心花怒放,把马脸上的两颗鼠珠子深深嵌入眼眶里,只露出两条缝,咧开的嘴角差点挂上耳垂。
阿财和小婉结婚的当天,阿财在简陋的家门口,架起了十几口大锅,他摆了二百桌酒席。他要让广大村民见证他与小婉的婚礼,见证他有超人的本事娶了村花…
为让客人吃好喝好,在举办婚宴的前一天,阿财特地派人到城里的菜市场买下所有的猪头和三样菜,和二百斤地瓜酒,他又悄悄往酒中加入两大铁桶的清水,酒的浓度变得十分的稀薄。设宴当天,阿财让厨子把猪耳猪鼻猪脑猪头骨卤成卤味,这是酒席唯一的硬菜了,然后大炒空心菜白萝卜和大白菜,把菜脚煮了几锅清汤。
猪卤肉、炒菜、清汤上桌了,客人们吃着如此简陋的菜肴,喝着清水一般的酒水,便纷纷吐槽,大骂阿财是守财奴吝啬鬼。
阿财可不在乎这些。"这四菜一汤是按照国家规定的接待标准来执行的,我可不能违规哈!至于酒水,直释其意就是酒乃水也,酒就是水,水也是酒,掺合着喝就对头了。"阿财自圆其说。
酒席散了。没等客人走完,阿财就迫不及待夺过装钱的袋子,打开一看,那是满满的一袋钱哟。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两颗鼠眼环视四周,见左右没人便掏出钱来,用手指沾着口水,一张钱一张钱地数了起来,连数了三遍,又仔细看了又看写满礼金的记录本,当他确认钱帐相符后,双手搂紧钱袋仰天大笑,他平生首次见到并且拥有这么多钱,怎不令他心花怒放呢?!阿财老鼠一样的眼珠子不见了,眼眶眯成了一条缝,两边咧开的嘴角差点就挂到了耳垂。
这是阿财人生中赚的第一桶金,他必须让这桶金钱生钱金生金。虽说阿财好财但不懒作,他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和对市场的走向判断,与生产队承包了一百亩坡地种槟榔,并请来一个外号叫阿呆的二愣子给他看园除草打药放水,包吃包住,每月工钱五百元。阿呆自小没爹没娘,是靠讨饭过的日子,并且天生笨拙,又无一技之长,虽然工钱很低,但面对阿财的这份"关照”,也就满口答了。
从此,阿呆早出晚归,整日劳作在槟榔园里,晚上就睡在槟榔园边上的一个草寮里。阿财虽说每月给阿呆五百元工钱,但始㚵没给阿呆一分钱,阿呆若向他提起工钱,阿财便恫吓着说再提工钱就赶他出门让他讨饭去,把阿呆吓得脸色苍白,后来,阿呆再也不敢再提工钱的事。
一年后,小婉生下了一个女婴。坐月子期间,她没能吃上一个猪脚或一只鸡,一日三餐均是粗茶淡饭,严重的营养不足,让小婉饿得目眩眼花,奶水不足又让女儿长得体质薄弱。然,阿财并没有因此而心生一丁点的怜悯。
外家人来看小婉,见到此情景就纷纷责怪起阿财。阿财则不以为然地说:吃什么猪腿鸡汤,女娃子就是喝清水清汤也一样能长!
阿财给女儿起了个很优美动听的名字:小芳,期盼小芳长大嫁人能给他多挣彩金。
生命力强大的小芳如同阿财所说的一样,喝清水清汤也能长大,并且衣钵了母亲的基因,到了十六岁那年就出落得如出水芙蓉,成了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芳年纪虽还偏小,但命运的主宰权并不在她的手里,阿财早就放出风声,说小芳要找婆家了。消息一传开,每天阿财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相亲的说媒的接踵而至,快把门槛踏破了,把房子挤爆了。关于女儿的彩金,阿财毫不避讳对造访者直接问能给多少钱,如同在市场上买卖东西一样,双方讨价还价,但最后都令阿财大失所望,于是,阿财怒气冲天拿起晾衣的竹杆把求婚的说媒的通通赶出家门。
邻村有一许姓大户,主人叫许大款。家里有一个儿子,几年前患了痨病,现在大病初愈家人就忙着给儿子张罗对象了。许家深知他的儿子配不上小芳,但对阿财的贪婪却了如指掌,不妨对症下药赌个运气!
一日,许大款提着一条软中华和两瓶飞天茅台亲临阿财家。
阿财笑呵呵地接过见面礼,躬着身子把客人请进屋,又泡了一壶茶,拿来一个他平时都舍不得用的纸杯,用抖动的手倒上一杯茶,然后毕恭毕敬地给许大款献上。
许大款呷了一口茶,就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阿财则毫不遮掩就问:"你能出多少彩礼?"
许大款用两个手指在阿财的面前晃了晃。
"二十万?"阿财问。
许大款点了点头说:"这个数你该满意了吧?"
″不不,至少五十万!你那病殃殃的儿子恐怕我家小芳还看不上呢。"阿财故意拿小芳来说事,以证明决定权不在他,明里暗里给许大款施加压力。
"五十万?你不会是卖女儿吧?"许大款听了很吃惊,肥胖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阿财接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说卖女儿也没错,况且这点钱对你许大款来说也是区区一块小肉嘛。”
许大款深知阿财敛财毫无底线,但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迫切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胸,于是一口答应了阿财的过分要求。
过了几天,许家挑着五十万彩金走进阿财的家门。
阿财毫无顾及客人的存在,抱起一梱捆″红牛”作亲吻状,然后仰首狂笑,他庆幸奇丑的自己生了一个值钱的千金。两只鼠珠子不见了,只露出两条缝,咧着的嘴角几乎碰着耳垂。
几天后,许家雇了八个轿夫抬着花轿风风光光把小芳迎进了许府。阿财攀上了大户人家,自然心花怒放,至于女儿是否幸福那不关他的事。
话说许家公子,在蜜月里由于纵欲过度,诱发了病灶。在一次房事中,由于兴奋过度造成肺叶大量出血,当时小命就归西了。
第二天,阿财接到女婿死亡的消息。然而,女婿撒手人寰他一点也不在乎,而是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敛财的好机会,他寻思着用什么妙计才能搞到许家的钱呢?
当天下午,他骑着那辆跟随他二十年的28寸的红棉单车出门了。
他到了许家大院,还没进门便扯开大嗓门嚎啕大哭,捶胸顿足蹦哒不已,硬是把几滴眼泪从鼠珠子里挤出来。
他来到棺前,往地上一滚,大声喊道:"我的女婿啊,你走了我女儿怎办啊?她还要生活呀,我这把老骨也要生活呀,从今往后谁来养活我一家三口呀…"阿财强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一声声的哀叫让一些不明真相的乡亲深感同情心生怜悯。
阿财话中有话,许家人是听得明明白白,阿财不就想趁机敛财吗?
于是,许大款上前扶起阿财说:"亲家,你就放心吧。收得的帛金全归你,让你们一家生活有着落。"
阿财听了将信将疑,反问道:"是真的?"
″哪能骗你亲家呢?"许大款用肯定的口吻答道。
阿财听了两眼发光,鼠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刚才的"哀伤”情绪全然不见了踪影。
许大款从内屋拿出两袋子钱递给阿财,说:“这是乡亲们给的帛金,你收好,这些钱权当你们的抚恤金吧,以后我们两家不再是家门亲。”阿财才不在乎什么家门亲不亲的,他只在乎这些炙手可热的抚恤金,这才是硬道理。
阿财接过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夺门而出,匆匆忙忙跨上他那辆旧破的单车火急火燎往家里冲,生惊许大款中途变卦。
阿财回到家,把单车往柴堆上一推,就提着两个钱袋快步往内屋走去,拉上窗帘反锁门,紧接着把两袋钱全倒在腥臭的床上,看着一床红红绿绿钞票,阿财仰天大笑:苍天有眼,死人也能给我带来意外之财啊!”阿财的鼠眼不见了,只露出两条细缝,咧开的嘴角差点挂上了耳垂!
小芳自从丈夫死后就搬回了娘家住,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脸,她怨自己命苦,年纪轻轻便失去丈夫,更担忧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阿财觉得小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得尽快找个人家让她有所托附。找谁呢?他背着手来回在屋里踱步,两只米粒大的鼠眼不停地打转着,脑子飞快地搜寻着,他把自己所认识的未婚男人细细地滤了一遍,突然,他眼前一亮,脑海里立即闪现一个人选:阿呆!哈哈,这么好的人选还上哪去找?!
一日,阿财叫来阿呆,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对阿呆说:"阿呆,你来我家也有十几个年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你找个媳妇了。”阿呆一听阿财要给他找媳妇,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兴奋得双膝跪地,用最高的礼仪来答谢阿财对他的关心,于是小心翼翼地问:“给我找哪门子媳妇呢?”“小芳!”阿财脱口而出。
“小芳?”阿呆听得惊呆了,吓得两眼发直,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虽说自己对小芳早有思恋,但看看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长相无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有暗中念想的份了,但现在这天鹅肉一下子从天上掉到自己的嘴里,怎不令他惶恐不安呢?于是,阿呆低着声哆嗦地问:"这行吗?”“怎不行?我说行就行,不行也得行!”阿财的语气十分坚定。
"不过,你得满足我一个条件。”阿财用狡诈的鼠眼盯着阿呆,那目光直穿阿呆的心窝,让阿呆背后拔凉。“啥条件?您请说。”阿呆小心翼翼地问。阿财接着说:“虽说小芳不是黄花闺女,但配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依我看,你那十几年的工钱就当小芳的彩金吧,有无意见?”“没意见没意见,您是我的再生父母,能伺候您是我的福份!”阿呆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财听罢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便冲着天昂首大笑,两只鼠眼不见了,只露出两条缝,咧开的嘴角直拉到耳垂。
其实,阿财每年都有大笔的槟榔收入,在十里八乡称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但他贪婪无厌,总是想方设法去搜刮别人的财物,日子长了便心生郁结,患上了恶症,小婉要送他去大医院治病,他总是说:"无碍无碍,去医院得花大笔的钱,扛扛就过去了。”
没过多久,阿财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又过几日,阿财是气若游丝,他已感觉到自己行将离开人世,但有一事他还得去做,否则永远都闭不上眼。于是,他用颤抖的手招来小婉,小婉俯下身来听阿财嘱咐,只见阿财用最后的力气强撑起身体,贴着小婉的耳朵断断续续说:"我死后,你必须…尽快嫁人,把当年…我娶你时没给你的彩金…补回来……”
阿财说完,感觉压在心胸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然后带着浅浅的笑意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