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父亲如山，母爱似水，于我而言，十四年前父亲走了，八年前母亲也走了，从此，山水永逝，故土难归!近日，细雨绵绵，思亲心切，又恰逢表妹发来母亲参加婚庆的照片，于是对母亲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
母亲姊妹五个，她排行老大，自然是苦水里泡大，穷人孩子早当家。今天，关于那些生产队里的苦难，关于联产承包后没日没夜地忙碌，都自不用说，只想说说后来我去了北方的事。
我在边疆二十多年，期间每每通话，母亲总说：“身体很好，不要太牵挂，家里有哥哥姐姐呢。”母亲向来如此，用善良的温情和善意的谎言，把宽慰送出，关于自己的事报喜不报忧。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在生命后期，曾扫地时摔倒过一回，走路时腿脚大不如以前，甚至健忘到分不清东西南北，这些她从未说提起，让远在天边的我总以为还是年轻时那个铁打的母亲。
说来也玄，母亲离去的前一天夜里，我竟然梦见家乡对岸的棉花山崩塌了，澧水河泛滥成灾，洪水冲刷着山谷，我无处可逃。惊醒后，我第一时间告诉妻子，她只道是梦魇。谁知次日母亲就离世了。现在想来，那山崩地裂的景象，一定是我们常说的“亲人连心”，是最牵挂你的人用最特别的方式完成最后的告别。由于父亲走得更早，母亲又走了，我心中的“定海神针”就此折断。可我想，这根针虽已不在，但它仗量过的深度，永远存在我生命的海洋中。印象深刻的有几方面。
一是凡事讲勤劳节俭。这是母亲一贯特质。给母亲的零用钱，她一文也舍不得花，总说“攒着等有用处”。给她买的新衣，有的她一次也没有穿过，不是不想穿，而是舍不得。母亲一辈子都这样，把苦楚揉碎了自己咽下，把温暖留给孩子们分享。
二是处事讲平等公正。比如，母亲对不如她的人更加关心，从不厚此薄彼。每次走亲戚，带什么礼物，她都要反复斟酌，满满一背篓简礼，每家几包瓜籽几个糖果，都分得一清二楚。她时常叮嘱“要心地善良、走正道干正事做正人”。今天，这声音犹在耳畔，可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三是做事讲诚信友善。母亲把兑现承诺看得比命都重要，借别人的东西总是“有钱钱交待，没钱话交待”，还东西时定会有答谢。母亲答应过我，说等我转业回老家了，要在莫家嘴种点苞谷喂鸡，好让我们回到老家了有土鸡、土鸡蛋吃;她还答应过我，等转业后，要好好说几宿往事。这些承诺，如今都已转头成空。母亲，这一次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千古同慨。现在，我每次回到老家，望着那空荡荡的房子，就有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愧疚和自责。母亲的一生，如故乡的澧水河浸润着我们，而我们却对水的流逝无能为力。我想，这湾河水虽已流向了远方，但流进血脉中的精神，将永远在咆哮奔腾着向前—向前—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