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街的记忆。走着走着,愈走愈孤单;走着走着,忘记了背后的夕阳。”
在这段被题记笼罩的开端,超歌没有选择激情的冲刺,而是放任语言顺着一条街缓缓流淌。诗人超歌在组诗《落叶飘下的诗绪》并不急于抵达某处,而是让我们在「走着走着」的重复节奏里,逐渐脱落感官之实,步入意识的迷宫。正是在这条缓慢前行的街道上,抽象成为了情感的容器,模糊成为了心灵的边界。
《落叶飘下的诗绪》并非单首诗歌的拼接,而是一组通过回旋意象和内在节奏相互牵引的灵魂之声。每一节诗都是一个心灵的投影,如落叶漂流,它们轻柔地飘下,不是为了抵达,而是为了回归一种柔软的存在感。
一、朦胧与感知:语义的雾霭之中,隐藏着时间的脉络
譬如《今夕的诗》中写道:
“走过黄昏尽头 / 望城市间万家灯火 / 我悄悄地转入了夜 / 默默吟诵——只那一回花开在你梦里 / 只那一次雪落在你心上。”
这不是叙述,也不是描写,而是一种流体化的记忆注入。超歌在这里刻意拉开时间的节拍,模糊了“谁梦见了花”,还是“谁梦成了雪”的主语。诗意因此不再是清晰的表意系统,而是如月光一样在读者心中缓缓沉积,等待一阵风来惊扰,唤醒曾经藏在潜意识里的柔情与遗憾。
朦胧,是一种主动选择。超歌不遮掩,而是将感知轻笼于诗性的轻纱之下,让语言变得半透明。这种「不完全指向」的方式,使得每个读者都能在这些诗句中照见自己,不是理解,而是投射。
二、超现实与地理的轻声细雨:地点是通向精神的传送门
在《最美妙的声音》里,钟声从灵隐寺、五台山、栖霞寺到凤灵寺一一响起。它们不是单纯的地名,而是记忆中的地理回声,超现实地穿行于感官和心灵之间。
“这出尘的清音——能穿越千山万水 / 能穿透红尘白浪的迷茫 / 落到了那朵桃花树下。”
钟声作为声音意象的延伸,并不只是听觉的引导,更是时间的叩击者、情感的回声。它“落不到你心上”的瞬间,仿佛语言已抵达不可抵达之地:他者的沉默。
在这些地名与自然元素的并置中,超歌似乎构建了一张非线性地图。城市、山岭、雪、河、旧街、清真寺……它们在逻辑上可能彼此遥远,但在诗意里是同步的。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意识的“无边空间”,那里一切可见,一切也都朦胧。
三、柔软的时间与意识流的结构
若用小说结构的眼光来看这组诗,它更像是一段意识流写就的梦境回廊。《清真寺前落雪》《门前听秋》《黄昏里的泪》等诗,如同层层递进的心灵绉折,时间在这里不再线性推进,而是波浪状地回旋着回忆、期待与失落。
在这些诗里,时间如同一枚月亮:
“月亮飘到了北方 / 北方的山岭上 月亮很远很远 / 时光一点一点 单调如水。”
这不是刻意拟象,而是通过语言节奏去传导一种静默而清凉的时间质地。柔软,不是风格,而是语义结构本身的温度。诗人在句子之间布下空隙,让情绪在其中回响,而非直接灌注给读者。
四、秋与冬的边界:从“黄昏”到“扉页”的内在轮回
《落叶飘下的诗绪》的主旋律其实是一种缓缓变冷的温柔。从秋天的黄昏出发,到冬日的雪地结束,整个组诗的情感像是从热烈向清寒缓慢过渡的长镜头。
《扉页无诗》中那句:
“从此 我的扉页无诗也无你”
便是一种情感的「止笔」。诗意至此仿佛沉入冰层之下,不再喧哗,也不再求解,而是成为一种存在的静谧痕迹。
最终,《冬天的秘密》作为尾声,以一种超越个体的方式升华了组诗的情感:
“它在雪花里沉睡 / 不,它独自醒着 / 荒原怎会有沉睡的树?”
这一设问带有存在主义的孤独感,却以自然物的拟人化传达温柔的坚韧。这首诗如同整个组诗的心灵核心——它孤独,但它不枯竭;它静默,却极其鲜活。
结语:落叶不是终章,而是写在风中的一页
超歌的《落叶飘下的诗绪》,并不试图讲述一个“发生”的故事,而是在构建一种“氛围”,一种以文字为棉、意象为羽的轻盈存在。这些诗的每一节如落叶本身,旋转、下沉,最后柔软地铺展在读者心底。
这组诗不是为了被理解,而是为了被靠近,被接纳,被共鸣。正如诗中那句:
“让我独自在树下仰望 沉默”
我们也在这些沉默的诗句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像是某种久远而安静的感情,仍在轻声歌唱。
2025-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