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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晨跑的陈先生

  • 作者:张文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5-06-02 00: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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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曙色不露,布谷未鸣,双休日的仲冬清晨,呈现出松弛懒散的氛围来。

      大床温软,被窝暖和,暧昧不明的卧室,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光啊。

      “再躺一会儿吧,又没有人督促着你,监视着你。”

      习惯了早起的陈先生,在心底里宽慰自己,等太阳露头再出门也不晚。也是,“升”命在于运动,健康在于坚持,偶尔放慢脚步,给自己缓一口气,说不定更符合健康运动的理念呢。于是,陈先生破天荒地赖床了……一刻钟,戏谑自己多赚了一千金:肥嘟嘟的枕边人,还哧哧有声地徜徉在时光隧道中,跟那个叫周公的男人甜蜜幽会呢。

      掖好被窝,陈先生轻轻地下床离开,妇人恍然未觉,浅灰的头发斜斜的掠过素颜,发梢随着鼻翼的翕动一起一伏。二十多年的规律作息,彼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因而随常的动静,一般打扰不了夜猫子的良辰美梦的。

      简单的洗刷后,吃了一块德芙巧克力和一小包牛奶味饼干,热身活动也做过了,一切准备就绪,陈先生出门开始晨跑。

      熟悉的环山绿道,行人尚少。沉寂了一晚的小山包,似乎恢复了一点元气。低矮的山坡上,枫红桕紫,樟青桂香。树下青黑的沿阶草上,枯黄的落叶点缀其间,仿佛大群大群的蝴蝶在采集花蜜。紫红的塑胶跑道上,靠着山坡一侧的缝隙间,都被一痕一痕青葱欲滴的苔藓镶嵌着,精美的江南刺绣一样。

      空气清寒砭骨,冷得发甜。全副武装的陈先生虽然全身只有鼻孔裸露,但冰针一样的寒气,还是能够透过薄薄的手套、面罩、绒线帽,见缝插针的刺入肌肤。眼镜片上,也常常蒙上鼻息的雾气,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眼前的物事只是随着脚步上下晃动,左攲右侧。

      环山绿道过半处是老人公园,早晨和黄昏都有不少人在此活动,大多是老人,黄昏和节假日或有小孩。老人大多是做关节按摩一类的轻微活动,摩肩甩臂,扭腰摆髋。小孩子活泼顽皮,追逐打闹不休,若没有大人呵斥制止,那就时不时会传出吃痛哭骂的吵闹声了。不远处有一个宽大的水榭,常常有戏曲爱好者在此聚会活动。他们大多是机关事业单位的退休人员,有几个就曾经是当地乐团的台柱子,共同的爱好让他们走在一起,老有所乐,退而不闲。他们也会参加当地年末的送戏下乡义演活动,发挥余热,温暖众生。

      老人公园里有很多梅花,红梅白梅各占其半。梅花盛开时,也会吸引一些摄影爱好者,以及附近的居民来此赏花,但并不热闹,因为有更好的选择和去处。

      公园里水面约占一半,其上建有曲折的石桥,古朴的石桥将公园四至连成一体。人行桥上,加上雾气蒸腾,颇有人间仙境之感。

      老人公园外侧,每天大清早都有一个小小的早市,颇为热闹,菜草海鲜占据了绿道路面。常常有一两个卖早点的流动摊贩,糯米饭团、鸭蛋挞麻糍,嫩嫩的葱花豆腐脑,香香浓浓的黄豆浆,一口主食一口汤汁,哧溜一声,嗯~的轻吟,美味在口,暖到心头,亦不失为人生小小的享受。

      因为此处绿道被侵占了,于是陈先生就早早地调整着晨跑路线,斜穿到公路的对侧。那里是赶早市的人们临时停放车辆的地方。

      “妈!包!”一声女生尖厉的惊叫吓到了陈先生。

      陈先生不悦地皱眉瞥了一眼这对母女。十二三岁的素面小女生,该不会是迫害狂吧?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抢包客会打早起社畜的主意呢!

      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地摊货的手提小包,臃肿的身形,出门也不化妆的黄脸婆……

      “神经病!”陈先生心里怼了一句,“真TM的也不看看长什么模样。”他大约没有会意到在良民眼里,自己的装束就像那些四处流窜的蒙面歹徒,看到老母猪都会想入非非。

      转过路口,拐入海门河沿河绿道。这是一段非常美丽的穿城河道,它就像一条碧玉腰带,松松的绾在小城秀美的腰肢上,将小城分割为老城区和新城区两部分。

      老城区主体为海门卫城,现在改造为步行街——海门老街。古董字画,花鸟市场,餐饮剧院,戚继光庙(原城隍庙)和天主教堂等都坐落此处。在靠近海门河入海口的名叫“老鼠屿”的小山包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灯塔。灯塔的正南方,还残留着卫城的瞭望塔,遗址上有一座石砌平台,平台前方有一株繁茂的野桃树。

      这里曾演绎过陈先生的一段有始无终的恋爱故事,为此,作了一首小诗纪念其事:

      你是桃红时节

      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坐在古堡的墙头

      看蝶影翩翩

      冬季的海门河虽然风景有限,但朝阳下,半河青灰半河明黄的水面上,偶尔可见水草上、雾气中有长腿白鹭,一戳一戳着尖喙在走动。她洁白的毛羽,优雅的风姿,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象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美好意境。

      穿城而过的河道,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当然是初夏了。彼时宝蓝色的河水清澈如新开的镜匣,蓝天白云、青山楼阁倒映其间,游鱼进进出出,仿佛是微缩版的水底龙宫。河面上玉蝉花热烈绽放,花团锦簇,形成一个接一个的花岛,宛如盛装的名媛乘坐花车献舞其间,让人目不暇接。

      这个时节,大清早起来运动的人也最多了。老的少的,靓的俊的,独行的跑团的,也是络绎不绝。最赏心悦目的,当然是小香风的紧身衣女郎了,优美的身体曲线,分明的跑步韵律,令人多巴胺飙升,简直跑个全马都不会出现撞墙现象。她们可不是跑步员。有谁见过大清早起来跑步的作秀美女吗?

      曾经在夏日的清晨,陈先生连续几天在林间绿道上碰到拍摄视频的中年妇人,她在手机前上蹿下跳的颠簸着肥硕的身躯,嘴里叽里呱啦地吹嘘着“家人们……”也不知她有没有把美颜开到MAX?万一忘记了打开美颜,那些点赞打赏美女运动达人的,会不会把隔夜饭菜都yue~得稀里哗啦?

      跑过这一段沿河绿道,就是另一段环山道了。这一段环山道,是城市马拉松赛事中的主赛道,一圈约有12km。深秋时节,清一色的行道树——栾树——蒴果嫣红,美不胜收。公园、瀑布、湿地、隧道、人居、商场、画廊、游乐场、博物馆、大学城、金融中心、创新园区……俨然城市名片。

      以名叫“白云山”的小丘陵为中心,新城区和老城区又被分隔成南北两片,隧道贯通了南北。市政府办公区就坐落在白云山倒“爪”字形的南部,市府大楼被紧紧扣在爪心。大楼南面是宽阔的草坪,至少有十二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此处的行道树却是银杏。这也是几经折腾后,换种成功的城市绿植之一。每到深秋初冬,满树金灿灿的扇形黄叶;一阵寒风,黄叶纷纷扬扬,铺满绿地,青霜敷粉,非常壮观。草坪有一个时期被禁止市民踢足球,近几年却是放开了,连遛狗也时时可见,因而常常可以见到盆碟状的散生草丛——那是狗子屎尿的杰作。宠物无知,犹有可恕;人而无知,不可恕也。

      在隧道贯通前,陈先生常常取道此处小路上下白云山。在某一年初夏新雨后,陈先生晨起登山。彼时朝日甫出,林霏初开,树林阴翳,早鸟和鸣。山路上幽苔湿滑,空气中杂着檵木的清香。陈先生小心地下着脚,哎呦哎呦的可着劲儿上行。正兴致勃勃之际,忽抬头看到前方不宽的山路中央,杵着一个浓妆艳抹的性感妇人!

      真敬业啊!这么早,又湿答答的雨后山林。陈先生心里想着,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行。不要怕!她干她的,我走我的。

      错身将过时,果然听到一个媚惑的声音:“眼镜,来一炮?!”

      陈先生一声不吭,装作没有听到一样,脚步也不顿一顿,哎呦哎呦的哼着节拍,惊险地完成了这一次晨登白云山活动。

      回到家后跟夫人说起这次历险,夫人取笑说:“没有问一次多少啊?”又提醒道,以后不要走这条路,听说又要抓黄嫖赌了,万一碰到警察,黄泥掉裤裆里,说也说不清。“你不想抲鸡,走这里过干什么!”那时正是“南京老太事件”“上海钓鱼执法事件”争议得沸反盈天时期,弄得白色恐怖一般人人自危。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亦当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之举。在其后多年,陈先生就一直不走这条登山小路了,直到云中绿道开通。果然这年年末,轰轰烈烈的行动之后,KTV、足浴等服务行业一落千丈,新城区的灯光也仿佛暗淡了许多。

      过了隧道,就进入了新城区,盆景式的老城区一下子就被恢宏大气的景象刷新了。新造的水景湿地,草山土坡,广场幽林,雕塑驿站,无处不有,无处不美。每逢晴好时节,草地上帐篷连绵,天空中纸鸢飘摇,人欢狗闹,一切都在诉说着岁月静好,太平富足。

      在“吴越风情”“流水听音”景区,陈先生和夫人参加过24小时、10km接力跑活动。这是一次为解决本市贫困山区儿童失学问题而进行的慈善活动。每当回想起那次有始无终的募捐活动,陈先生就不禁摇头叹息。当商业运作披上了慈善的外衣,一切就变味了。但是,也有人认为,你做慈善了,就不要管它背后的真正目的了。君子论迹不论心。确实,帮助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你管它借机炒作上位,还是继续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呢!而我们的社会,倒是可以宣扬一下低调做事的慈善者,如果他们愿意。

      毗邻“吴越风情”的,就是热闹繁华的“蔚蓝海岸”了。这里有本市的城市LOG——“台”字造型的燃烧火炬(雕塑),也有和平广场,还有巨大的人工湖。人工湖东侧纵贯着微缩版的五洞桥,西侧有曲折的水上栈道。这样,人工湖就被分割成两小一大的水面。东侧的水面上种植着睡莲,西侧的水面上种植着荷莲,中间宽阔的水面上建有音乐喷泉和水上舞台。夏日时节,你可以想象杭州西湖的盛景,赏荷人有之,鱼戏莲叶间有之,可惜没有采莲人唱着“江南可采莲”的男女欢娱的浪漫情景了。节假日自然更加热闹,只因为有了遛娃的大人和被遛的顽童。这时候,白鸽与纸鸢齐飞,人声共乐曲和鸣,只要你不怕应激反应,大可以抱着宠物猫狗来凑凑歌舞升平的大热闹。

      天色暗下来了,饭后的闲人们出来了,尤其是那些热爱生活、热衷社交的大妈大姐们,一圈一圈地绕着广场转啊转的,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宗教活动。一年四季,天天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你占一块地盘,我据一角东隅,好在并没有听闻争抢打斗的事件。如果运气好,偶尔可以碰到音乐喷泉表演时刻。有一年春节期间,水景公园处上演了水幕电影,寒冷的冬夜,人们都被声声祝福和中国红惹得心头热乎乎的,舞出了龙马狮虎的新春气象。

      在这一带,陈先生跑过红梅如霞,跑过郁金香艳,跑过樱花海棠,跑过月季蔷薇,跑过荷花蛙声,跑过紫薇丹桂,跑过金菊荻花,跑过红枫银杏,也跑过南方罕见的满天飞花。套用欧阳修的句子,朝暮之景不同,四时之景不同,而跑步之乐亦无穷也。

      晨跑至此,里程大约在7km,陈先生感觉良好,呼吸平稳,脚步轻松,于是沿着葭沚泾文化长廊继续前行。年过半百,并不需要外界的压力和督促,一切听从内心的召唤,就能决定何去何从。放弃并不可耻,坚持也未必是荣耀。一个人活成自己内心的样子,足矣!

      葭沚泾文化长廊是市政建设的样板工程,所以风光与设施自不必多言。这里的过桥地下通道,或雕刻或壁画,介绍着本市的历史沿革、风土人情,俨然是一幅幅凝固的历史人文画卷。

      与长廊并行的是南北向交通大动脉——中心大道,它自然连接着诸多东西向的交通道口。为了避开红绿灯影响跑步的连贯性,陈先生就调整着跑步节奏,或者在红绿灯处折返跑,掐点经过路口。

      遥遥在望的是连通本市三区的快速路“一江山大道”,可惜这个路段并没有人行道口,否则倒是可以感受一下在一江山大道上奔跑的畅快。陈先生略有遗憾地选择了数次经过的沿河智慧绿道,一路与缓缓流动的河水相伴而行。

      不多时,视线又可以穿过高楼大厦,远远地看到位于东北方向的白云山了。青黛的白云山腰,被一道蜿蜒起伏的带子维系着,那就是全长4km的悬空长廊——云中绿道。在云中绿道的最东端,就是本市的新地标之一的白云阁了。它同位于白云山西部金融区的天盛大楼遥遥相望,共同成为新城区的地标性建筑。也许百年、数百年之后,天盛大楼已经轮回了,而白云阁依然矗立在白云山巅,成为了被保护的古建筑,无声地诉说着时代风云和沧桑变幻。

      到了此处,陈先生已经跑步10km了。这是业余跑步爱好者最喜欢尝试的里程。继续跑步还是改为骑行?

      陈先生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身材超好的女生在小跑,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橙红的朝阳打在她的身上,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越发显出她的青春和活力。于是,陈先生就对自己说,至少不能落在美女后头吧?

      在超过女生时,陈先生又告诫自己说:不侧目,不回头,不停步,更不要搭讪。没有定力的男人,还是不要让自己面对诱惑为上策。很多人自信是唐三藏,实际上却是色色的二师兄。人心不可试探,也不要去考验。这也许就是对自己的保护。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被有心人抓拍了影像,惹了一身羊臊气呢!

      剩下的路途并没有什么外来的考验,就是纯粹的凭体力和意志力,都足够跑回到家里。就这样,陈先生历时1小时24分,跑完了一圈略超15km。这是陈先生创造历史的晨跑纪录。不久前参加了健康跑项目,看到那些运动员矫健的身姿,陈先生蠢蠢欲动,心中也计划着感受一下半马。而这次尝试,就是自测一下有没有可能完成一次半马比赛。也许来年的马拉松赛季,陈先生就会报名本市的半马赛事了。

      在星星广场,陈先生一边做着放松活动,一边欣赏着大妈大姐们的扇舞绳操,待到呼吸、心跳渐趋平稳,陈先生慢悠悠的进入家门,又蹑手蹑脚的来到卧室,看到夫人还窝在锦被里,哧哧哧的熟睡中。大橘和银渐层喵喵地叫着,伸着懒腰跟了出来。

      洗澡后裸重,61kg——这就是体检中心主任所说的,像陈先生这样的人的黄金体重!

      管住嘴,迈开腿,自律自勉的人,就是真正可敬可畏亦可怕的生命体。

    【审核人:雨祺】

        标题:爱晨跑的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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