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州文学有一群奔跑在文学路上不知疲倦而又同时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写作者,他们扎根在基层,名气也许不大,但对文学抱有梦想,默默地从事业余编辑的工作,这叫人感动,庞燕玲是他们其中的一位。
收到庞燕玲发来《一场爱的奔赴》与《风起时,我想你》,她想请我给点提议,我万万不敢。一是,我不能倚老卖老,其次文友之间间中互动,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对等的。由于外出,我没有携带笔记本,这两篇文章搁置了一些时日。对于真诚的作者,我素来不敢轻慢,我想总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哪怕通过文字的方式回复她,顺便谈一下她这两篇文章和我读后的观感,这未曾不可。
从标题来看,这两篇文章同一属性,互为羽翼,均是体现了维系着人与人之间某种内在联系的感情,当然,她在这里凸显的是友情的主题。说到写作,我们在谈到具体的事物总是可以理性一点,但涉及到内在感情的描写,我想,她可以保留一些感性的表达,可以写得更细腻一些,人的感情大多时候需要有感性的语言。《一场爱的奔赴》最先发表在橘州文学公众号,她可能觉得写得不够详尽,或者没有把心底里的话诉诸完善,于是有了后来写的《风起时,我想你》,后者作为对前者的补充了。
我大抵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或浓或淡,取决于缘分的或深或浅。缘分的深浅不能界定于时间的长短从一而论,有时候刹那可以铸造永恒,又如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都超越时间概念的,如珍藏在内心一些印记,可以不时去翻阅,去搜索,这些落在心田里的东西是不可一时磨灭的,它在一定的范畴内,也是超越时间的概念。燕玲写友谊,她通过倒叙的方式,文章里讲述了一段陈年旧事,即使这份友谊是朴素的,在歇斯底里,不可能没有一丝情愫,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内心的波澜。在触及一段埋藏在心底的情感,要做到风平浪静,视若无物,在熙熙攘攘,烟火弥漫的人间,这很难做到。在时间里追溯一段与自己有着深厚渊源的情谊,要做到内心寂然不动,静如处子,那是异数。置身在喧哗的世界,燕玲不是异数,她在审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有其中掂量的轻重,她对朋友显然是有其有情有义的一面,这从其文中可窥见一斑。
人在年少时,不失天真。随着走出社会,环境很容易改变一个人,人也很容易在多姿多彩的世界里走向迷失。出于各种原因,当代人往往选择隐藏自己的感情世界,也许在夜深人静或者到了接近中年稍有休歇的空间,让自己有了独处,才腾挪出一些时间用来追忆已走过了的人生年华,在触及某些阵痛,才会言不由衷地发出感性的叹喟。我相信很多人有过这样的体验,人们总是习惯把真实的一面掩饰在内心深处,从而忽略的是,人总是疏于寻找来时真实的自我。而这个“我”与大千世界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这些关系的梳理,便是重新认识自己。燕玲通过文字敞开心胸,用真诚与自己对话,她对友谊的看重,恰是现实社会人们漠视乃至忽略的话题,因为在繁忙的社会里,人们为生活忙碌所充斥,人与人之间的嘘寒问暖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关注。世态炎凉古来有之,如南宋词人唐婉在《钗头凤》中感叹世情薄。尤其是在本世纪初开始,这二十多年来,随着经济物质的发展,人内在的感情的诉求显然与外在物质存在较大的差距与不协调,人们在两者取舍之间往往更容易忽略了人与人之间本应具备的真情。
燕玲对友谊的关切,对友谊这一话题的重提,这体现了她的怀旧,也体现出了她的真情,这些可贵的品质显然没有受到外在物质污染。《一场爱的奔赴》的故事发生在十五年前,隔着如此漫长的时间,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许早已淡忘了,放下了。十五年来,燕玲却很好地保存了这一段被她视为可贵的情谊,她不时会翻阅心中旧时与他“帮大娘割稻、给后进生补习功课、弹玻璃球、骑自行车、看电视”等温情的画面。也许有人会诘问:“时过境迁,又何必惦记起这些往事,这不是傻吗?”随着时间的流逝,事物会变化,时间也会冲淡人原始的感情,燕玲却小心翼翼地粗揣怀着那抹旧时的情愫,这份“拙诚”恰是其为人的真实,这是无法用物质价值来衡量的。
《一场爱的奔赴》讲述的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伴随作者成长,一位青梅竹马的发小在一次赴西藏旅游的过程当中不幸罹难。她笔下的少年风度翩翩,从小聪慧,热爱生活,毕业于重点大学,正在踌躇满志之时,生命戛然而止,当不幸的消息传来,燕玲无疑是悲痛的,毕竟对于燕玲来说,她失去的是一位她羡慕的,而且是重要的朋友,对于她来说,他等同是亲人。本不应属于她那个年纪,经历了人生的悲欢。朋友的离去对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实,也许她曾经多次叩问:这么好的人为何就这样就走了。人生无常,我们有很多问题终其一生很难找到圆满的答案。我找不到用什么话来劝导作者,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有一个词是慧极必伤。才华横溢者,唐代有王勃,又如清代纳兰性德,现代诗人徐志摩,武功盖世者如巨星李小龙,这些有着早慧特质的人,却往往过早地陨落了,这虽不是绝对,但却可以视为个案。燕玲这位朋友,或许不能与他们归为一类,却有着少年成名,免试保送,年纪轻轻,且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成熟,虽然这些不足以说明慧极必伤,我从中也找不到更合理的推论来解释这种人生的突然变故,但其不幸对燕玲来说带来的是一种心灵的打击。
作者的友人离去后,他的恋人举目无助,回到了四川。有了这些线索,在十五年后,燕玲有了自己充裕的时间,她得以完成了内心酝酿已久的,以爱的名义奔赴的四川之旅。选择了夏天,燕玲搭乘高铁,从化州跨越四川,“跨过一千五百多公里,穿越山川湖海”,见到了心中“他”的旧恋,如愿地“完成了一场爱的接力”。在此重温她那段温馨而又感人肺腑的文字:
“你来不及见的人,我替你见了。
你来不及看的风景,我替你看了。
她很好,遥远的你,还好吗?”
这样发自内心,真诚流露的文字,同样给读者震撼,冲击了人的泪腺。正如老作家陈红胜先生在留言评述庞燕玲这篇文章时写到:“真情实感,读之令人泪下”。一般而言,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人的思想讲究含蓄,讲究委婉,远不如西洋文化表达感情的直接,燕玲对友情的书写,含蓄中蕴含真情,足见其人重情重义的一面。
《风再起时,我想你》是对《一场爱的奔赴》所要表达友谊主题的一种延续。为了缅怀这份远去的感情,这些年来,燕玲延续了他的宿愿,她参与了义工之类的公益活动,如慰问五保户、探访留守儿童等等,西方典籍中亦有云:“施比受更有福”,在生活中,她领悟了学会给予比得到更重要。
燕玲不是活跃在文学圈内的写作者,她的文章也许不会受到很大的关注,不管在《一场爱的奔赴》还是《风再起时,我想你》,寄托的是饱含人间的真情,这是值得给予肯定的。在此不妨引述她在《风再起时,我想你》里的几行句子:
“我终于坐上飞机,去了你最想去的地方。
替你看了那片你来不及看的蓝天白云,
昆明的风真的很温柔,大理的洱海真的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