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安康
我的家乡龙西村,端午节特别有韵味。木叶煮水洗澡、河沙育豆芽、糯米包粽子三个习俗,已构成我深刻的记忆图景。
木叶水洗澡保安康
端午节前几天,村里人就踏着露水出门采摘艾叶。地头、山间,一棵棵艾草在晨风中轻轻摇摆,散发出清新的芳香。小时候,奶奶总是提着竹篮,拉着我的手,边摘艾叶边对我说:“初五(端午)洗艾水,百病都消退。”她布满皱纹的双手左摘右摘,一会儿,就装了一篮艾叶。回到家里,奶奶将艾叶和已准备好的柏药、三叉苦木叶、家卜叶(柚子叶)、旺竹叶等一同放入大锅头中,加满清水,用柴火慢慢煮沸。热气升腾时,草木叶的芬芳弥漫整条村庄。奶奶仔细试好水温后就帮我洗澡。我把水花洒向奶奶,她的一脸笑容比阳光还灿烂。那时的我,总以为艾草、木叶水的神奇力量就藏在奶奶对我的呵护里。
豆芽藏童趣
龙西村的端午节,有一种很有趣的习俗,就是用河沙育豆芽。
端午节前几天,奶奶就挑着竹箕,带着我到溪里取沙。一到小溪,奶奶就卷起裤腿,踏入齐膝深的溪水里,弯着腰,用双手一捧捧地从溪底把沙舀起来。我很疑惑,指着岸上沙滩,忍不住追问:“奶奶,这里有沙,为什么偏要水下面的?”奶奶笑着解释:“你指的那里的沙是细沙,不透气,育不出豆芽;流水冲刷的沙粒粗,透气性好,育出的豆芽壮实,吃起来才爽口。”那一刻,我惊叹奶奶的聪明智慧,有一种生活处处皆学问的感觉。
有了沙子后,奶奶把白豆放在盆子里,加水没过白豆,浸泡一个夜晚,使白豆吸水膨胀后取出,再把白豆分三、四层,薄薄撒在沙堆上,定时洒水,保持沙堆湿润,发现沙堆有裂缝即用沙去堵,保证豆芽不露光。
端午早上,当奶奶拨开沙子,一簇簇雪白的豆芽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很难想象,不过短短几日,小小白豆竟能孕育出如此生机勃勃的豆芽。这奇迹般的变化,让我除了惊喜,更增加了对奶奶的敬佩。
沙堆育豆芽,是龙西村端午的最大亮点,照亮村里的每个角落,照亮了烟火人间;这沙堆承载着端午的历史传承,也成为村民交流经验、互相分享、团结和睦的纽带。
粽子飘香
龙西村端午的重头戏是包粽子。
小时候,生产队一分到糯谷,奶奶总要反复晾晒,然后像收藏珍宝般地装入陶罐,直至翌年端午来临才郑重开启。
节前几日,奶奶总要到山里采回竹叶和簕古叶。竹叶比手掌还宽,每片足有50厘米长,簕古叶边缘带着坚硬的小刺,叶片厚实又坚韧。奶奶将这些叶子放入铁锅里加水煮沸,簕古叶子的坚硬即刻变成了温柔,将它撕成扎条,是捆扎粽子的好材料。还有其它做粽子用的花生、绿豆、芝麻等材料,奶奶总要提前做好准备,一手操办。
包粽子时,全家齐上阵。大姐将竹叶折成小船状,母亲一边往“船”里添米,一边告诉大家:“米要放到适量,多了煮不熟易涨破,少了馅料到处走,包起来也费劲。”二姐刚要接手放馅料,奶奶赶忙拦住:“你手生,我来!”直到大姐熟练地将竹叶两头卷起,用簕古叶细心捆扎完成,我才明白,奶奶不让二姐放馅料,是担心她放得不均匀,奶奶只想把活儿干得尽善尽美罢了。
最开心的是吃粽子了!当灶膛的火渐渐熄后,奶奶用竹筷子串起一个个饱满的粽子,分给家人。父亲剥开粽子时,蒸汽腾地窜起,把眼镜蒙上白雾;妈妈把第一个粽子剥开放在碗里,弟弟一把抓住,边吃边跑,高兴得难以形容;我在粽子顶咬下一口,糯米香混杂着竹叶味,还有淡淡的簕古味在舌尖散开,虽然没有肉丝,那花生、绿豆的香味已丝丝缕缕进入鼻腔,瞬间沁入六腑。全家人在端午节这天的欢乐,驱散了全部艰苦岁月,剩下满心的温暖与幸福。